“……當然不是。”阿密特不快地說,同時迅速但是小心地把這個不謹慎地走進他控制范圍內的小姑娘按在了原地,“你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確實有點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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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過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靈基檢查后,桑托端坐在風暴邊界號醫務室的病床上等待結果中的細項完全處理完畢。在檢視過病床本身的結構、工藝與材質之后,這位大遠征時期的鋼鐵之手一連長認為這東西的承重能力并不是非常值得信任,因此沒有在結束檢查后的第一時間穿回自己的甲胄,哪怕那對現在的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他就這樣毫不在意地赤裸著上身,暴露著自己因布滿了傷痕而凹凸不平的少許皮膚,以及占據了他身軀七成以上、泛著冰冷金屬色的生化改件,近乎無意識地,用兩只眼睛(一只機械眼,一只還算完好的)一同,對被鎖在另一張床上的患者怒目而視。
那是個凡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的成年男性,棕色的頭發和眼睛,穿著帶有極限戰士戰團徽記的亞麻布長袍。他應該受到過合適的教育,知道遇到超出自己控制的意外時,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也在此前的生命當中習慣了和阿斯塔特同處一室,但鋼鐵之手的阿斯塔特和極限戰士的阿斯塔特終究有所區別。在桑托慍怒的逼視之下,無處可逃的男人明顯感到局促和緊張,豆大的汗珠從他緊繃著的眉弓附近一點點滑落,但他本人還能勉強撐出一個看得過去的儀態。
桑托不關心他叫什么。阿斯克勒庇俄斯也同樣,但他們更關注的問題顯然并不能重疊在一起。這個凡人看起來是一個在赫拉要塞中工作的戰團仆役,實際上也正是如此。風暴邊界號中從馬庫拉格之耀上獲得的伺服顱骨在連接到要塞內的網絡通信之后,甚至能從極限戰士的系統中調出此人的編號和識別碼——但這并不能解釋,為什么這個無關并且沒有權限的人出現在了這間理應被狄格里斯預先管制過出入的偏僻機庫當中,風暴邊界號的門前。
桑托認為一定是極限戰士那邊出現了什么紕漏。他目前還沒有像個噴發的火山一樣直接殺出去質問的原因,只在于他和阿斯克勒庇俄斯一樣,認為這種紕漏發生在極限戰士目前的防御措施的盲區中,直接發出質詢也無法立刻得到答案。他當然依然認為這充分體現出了他天青色的表親在安保防御上監管不力,但在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之前,他不想打草驚蛇。
整件事的過程是這樣:桑托依照約好的時間出現在了風暴邊界號邊上,桑托在潛航艇嚴絲合縫地緊閉著的大門口發現了這個神情恍惚的仆役,桑托心中警鈴大作并上前問話,而這個顯然并不擁有自己神智的凡人晃晃悠悠地轉過身來,用一種相當復雜拗口的、有悖于人類器官發聲規律的口音,詠嘆調般地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請轉告即將點燃天鷹的命運之女,牽系萬千絲線的辰星;語言與問句編織的小舟向她發出邀請,新生的死亡與復蘇正在注視著她!”
桑托意識到,這口音顯然屬于艾達靈族。但他還沒來得及感到憤怒,這個負責傳話的男人就在他面前抽搐著倒了下去——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因為某種靈能作用產生的腦梗而猝死了。桑托本來還挺確信這一點的,但在他拎著這具尸體、被風暴邊界號的機魂允許進入艦內,來到醫務室之后,他很快意識到,藤丸立香身邊的這位生面孔醫官,對“最佳搶救時間”的理解顯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總而言之,以最近兩天的記憶為代價,這凡人的靈魂沒能徹底離開他的身體。現在他靠在病床上,生命體征完好,只是稍有一點輕微腦缺氧造成的后遺癥,在當今的醫療水平之下無傷大雅,很快就能恢復正常。
而阿斯克勒庇俄斯在這個問題上,更關心的重點在于,患者醒來后自訴失去的兩天記憶,到底是因為缺氧造成的器質性損傷,還是被手法嫻熟的靈能者故意屏蔽或抹去了的——前者于他來說還有嘗試恢復的可能,后者的話就沒辦法了。
醫務室的氣氛就在純粹的工作和必要的交談中安靜地壓抑了兩個小時,直到姍姍來遲的藤丸立香被阿密特拎到了門口:“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