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對你來講在情感上很難接受。但客觀事實就是這樣。”科茲點著頭,仿佛在一邊闡述道理,一邊自己附和著自己的意見,“是佩圖拉博把你們塑造成這樣的——他可能沒有這個意愿,也可能經常覺得現在的你們并非他滿意的樣子,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在無意識間,已經做下了這一切。出于情感和現實上的種種要素,我們都很難去責怪他:哪怕我們親愛的阿博看上去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原體,他也不可能賦予自己的子嗣一種他自己也并不具備的特質呀!”
這下,安維爾就算再怎么懦弱,也沒法忍受這些對他基因之父的直接“詆毀”了:“你不能這么說!或許凡俗之人確實無法做到這一點,但——”
他陡然停住了話頭,意識到自己差點徹底掉進了對方的邏輯陷阱,于是趕忙趁著還有回轉余地時,急匆匆地把自己剛剛陷進去了的那只腳拔了出來:“——我是說,憑什么你能斷定,我父會有如我等一般的凡俗者所具備的缺陷?!”
“很簡單啊。”科茲咯咯笑著,說出了一個安維爾死活也料想不到的原因:“因為我自己也差不多是同一個德行嘛。”
這說法令安維爾有些發懵。畢竟,在星際戰士這個因為斷絕了絕大部分七情六欲,從而代償性地變得認為“榮譽大過天”的、極度好面子的群體當中,能如此坦然地承認自身缺陷的人,不說很少,也幾乎沒有。何況,現在正在他面前這樣做的還是一位原體,這就更讓安維爾感到震驚,甚至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這段語塞的時間也令安維爾沒能成功把話題停留在眼下的方位上。科茲繞著他轉了半圈,口中的語句便又落回到了佩圖拉博和鋼鐵勇士身上:“哼,‘內外皆鋼’。他自己就擅長機械工程,怎么這時候又忘了金屬疲勞的事了?一味的打壓和否定可培養不出真正堅毅的戰士。要我說,他還不如把剛改造完的新兵往帝國之拳一扔,讓多恩那塊大石頭帶上一百年再借回來,這都能比他自己‘栽培’要靠譜得多——起碼,那邊的獎懲機制還算正常。”
“這不可能!”安維爾反射性地提高了音量,大聲否認道。
按理來講,他們現在勉強還算是在“潛行”的狀態里,無論如何都應該保持安靜,避免大聲喧嘩。但安維爾如此這般叫喊了一番,科茲也并不惱火。他甚至沒有出言阻止這一行為,反而笑嘻嘻地繼續說:
“你知道嗎,在‘一個人性格怎樣’這件事上,基因固然會產生一部分影響,但后天生活環境的耳濡目染也相當重要。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得不生活在你們基因之父所一手締造出的階級與傳統之中,便自然而然地會變得與他相像——‘有其父必有其子’,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笑話!”寫在阿斯塔特基因當中的,那部分對血脈源頭的無理由的愛,促使著安維爾繼續嘴硬地維護自己的基因之父,“我等的父親是我等前進的方向與目標,是最為理想而完美的——”
“——哪怕你確定他現在肯定只想殺了你,你也要這么說嗎?”
科茲一下打斷了安維爾明顯已經失去理智的辯駁,將他從本能升騰起的情緒里拉出來,放回到殘酷的現實當中。而后者只是短暫地怔愣了幾秒,在重新思考過后,他雖然表現得有些躊躇和傷感,但態度依然很堅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