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對周圍的一切都已經徹底失去了興趣,那我就開門見山,進入主題了。”祂又點燃了一支拉霍棒,卷煙上飄出的裊裊青煙混雜在周圍的霧氣當中,安格隆難得沒有被血腥氣充斥的鼻腔也能清晰嗅到其中不足以對他起效的致幻成分的氣味,“我出現在這兒,是因為和別的誰打了個賭——我將提供給你一個真正的選擇,你的選項會決定我們之間的勝負。軍營里很常見的、賭個壓縮餅干或者補給罐頭的那種,不難理解,對吧”
“和誰王座上的血神還是那具暴君的枯骨”安格隆嘴邊的裂縫擴大了。現在,那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格外令人生畏的可憎笑容,“我的意志和命運就是你們這些奴隸主聊天逗趣用來打牙祭的東西”
特斯卡特利波卡緩緩吐了一口煙,在一位原體明顯具備威脅性的語氣之下毫不畏懼:“我的想法對你來說有意義嗎”
當然是有的。安格隆在條件反射中,想要這么回答。但轉瞬間,似乎是因為釘子和它們日夜不停地注入的痛苦與怨毒徹底從他頭頂消失了,他被那些離奇的刑具所吃掉的腦子回來了,他被那些東西奪走的、原體本應具備的思考能力和品質又一次回歸了——安格隆在開口前,竟然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開始進一步地思考:這有意義嗎
“有的。”在思考過后,安格隆做出了更加理性的回答,“但既然,你會問我‘這有意義嗎’,恐怕我的想法對你來說其實沒有意義。”
這理智且合理的反應甚至令特斯卡特利波卡笑了出來:“這宇宙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滑稽的地步——如果沒有那個什么‘屠夫之釘’,你本該是一個被公認的好人才對啊!”
“又或許我只是透支了太多憤怒,現在沒力氣發火。”安格隆冷哼一聲,回答,“你不是第一個做出這種評價的人,但可惜,我也不喜歡這個話題。這宇宙中沒有如果,釘子賦予我的無盡痛苦與憤懣才是我的現實。”
是的。那才是現實。即便無法通過濃重的霧氣看清遠處,安格隆也意識得到:血神的咆哮正從遙遠的位置上傳來,并非從物理上的空氣振動,而是順著他作為原體的靈魂與本質傳遞到他的耳邊。黃銅顱骨王座的主人知道他在這里,并急切地想要取回自己最喜愛的工具與奴隸。
主人在呼喚,作為工具與奴隸,安格隆本身的意志是不需要被考慮的。他不能說自己不渴求這份寧靜,當然也不可能喜歡頭上頂著那些惡毒的機械,但對他來說,這才是唯一的真實。他的道路被格外殘酷的命運打磨得異常狹窄,以至于除此之外,他沒有辦法向任何其他的生存方式做出掙扎,甚至連選擇死亡都是奢望。
“是的。這就是我出現在這兒的意義。”特斯卡特利波卡說,“你瞧,雖然比不上亞空間里格外龐大的那幾個,但我也大小算是個‘神’,多少能跟恐虐掰掰手腕。在此前提之下,我將向你提出一個選擇:你是想要離開我的領域,回到恐虐的麾下,繼續無止盡的征戰呢還是就此停駐下來,進入我的米克特蘭帕我能提供的不多,只有一個供戰敗者休憩,重整旗鼓迎接挑戰的地方。”
安格隆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眼前這個看上去完全是凡人男性的形體。雖然很難從他一團糟的表情管理上讀出他在想什么,但結合前后文和當事人的人生經歷,特斯卡特利波卡當然能夠輕易地領會到:他在懷疑。
當然。在這個宇宙當中,真正接觸過神只的人,只要還沒絕望到一個地步,都不會再去相信一個神口中做出的許諾了。
“我不相信。”安格隆回答的理所當然。
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已經對此做出了心理準備:“我想也是。但我也沒法讓你相信我——一方面,我在你面前沒有什么能證明我信譽的證據;另一方面,就算我拿得出來,我的賭約也限制我對你進行過多的勸說。它要求你必須得憑自己的本心做出選擇,不能有任何的外力干擾。”
坐在木樁上的男人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當然,你不作出回應,也算是一種選擇:要知道,屠夫之釘也算一種‘外力干擾’。”
安格隆懶得思考那么多,但近在眼前的好處是實打實的:“也就是說,只要我永遠不作出選擇,就永遠不用再擔心那該死的釘子了”
“對嘍。理論上是這樣的,規則的空子就該這么鉆。”特斯卡特利波卡又吐了一口煙,“但我必須提醒你,恐虐可沒有參與這場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