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帶著令人作嘔粘膩感的暗紅血肉大地,如同死去的巨獸暴露在外的內臟,一直延伸到視界盡頭那翻滾的污濁暗紅天幕。空氣里是鐵銹混合著腐敗內臟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無數細密的砂礫,刮擦著喉嚨和肺葉,更帶來靈魂被無形觸手舔舐的惡寒。那無處不在的吞噬法則,如同億萬根饑餓的吸管,無時無刻不在汲取著張九思體內殘存的氣血和魂力。
劇痛是唯一的知覺。骨骼仿佛被拆散又重新粗暴地拼湊,內臟在每一次心跳時都傳來撕裂般的抽搐。混沌星痕沉在丹田最深處,如同熄滅的火山,只剩下微弱到幾乎感應不到的余溫,每一次試圖催動,都換來靈魂深處針扎般的刺痛和更深的虛弱。
但他不能停下。
目光死死鎖在不遠處伏倒在地的白色身影上。青瓷像一片被風暴撕碎的素白花瓣,無聲無息地浸染在暗紅的污濁里。她身下的“地面”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緩慢的脈動,仿佛這片血肉大地本身就是一個沉睡的、瀕死的活物。
“青瓷……”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張九思用盡全身力氣,拖著仿佛灌滿了鉛塊的身體,一寸寸向青瓷爬去。冰冷的血肉地面摩擦著手臂和膝蓋的傷口,帶來新的刺痛,但他渾然不覺。每一次移動,都牽動著破碎的臟腑,暗紅的血沫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滴落在身下同樣暗紅的“土壤”上,瞬間就被貪婪地吸收殆盡,只留下一絲更深的冰冷。
距離在絕望的爬行中緩慢縮短。空氣中彌漫的吞噬法則似乎更加活躍了,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本就微弱的生命力,正以更快的速度被這片詭異的血肉大地抽走。視線開始模糊,重影疊現。
終于,布滿血污和粘稠污跡的手,觸碰到了青瓷冰冷的手腕。
觸手一片冰涼,脈搏微弱得幾乎消失。她眉心的星紋徹底黯淡,如同頑石,曾經流轉的星輝蕩然無存。唯有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那支玉笛,笛孔處,一點微弱到極致的溫熱,如同風中的燭火,頑強地傳遞出來。那是守爐人最后心火的余燼,是此刻唯一能證明她生命尚未徹底熄滅的微光。
“撐住……一定要撐住……”張九思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艱難地翻過青瓷的身體,讓她平躺,避免被身下那詭異脈動的大地持續汲取生機。手指顫抖著探向她的鼻息,微弱的氣流拂過指尖,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緊繃的心弦稍稍一松,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疲憊和劇痛。他幾乎癱軟在青瓷身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和腐臭。目光轉向不遠處。
一點黯淡的幽藍色光芒,在污濁的暗紅背景下頑強地閃爍著。織法者殘破的幾何核心靜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遺棄的古老遺物。蛛網般的裂痕遍布其上,邊緣嚴重變形、缺損,核心節點的光芒微弱到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依附在青瓷手腕上的數據絲線早已斷裂消失,只剩下斷裂處一點焦黑的痕跡。它徹底沉寂了,再沒有一絲意念波動傳出。
“老伙計……”張九思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沉重。是織法者最后超載邏輯、燃燒核心能量的決絕一拽,才讓他們沒有在穿越破口的瞬間被狂暴的法則亂流撕碎。它用自身的徹底沉寂,換取了他們一線墜入這片絕境的生機。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嗡——!
一種低沉、粘稠、如同無數粘液氣泡同時破裂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響起!聲音并非來自空氣,而是直接作用于這片血肉大地本身,仿佛這片死去的巨獸內臟正在蘇醒!
張九思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