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聲音,沒有光線的劇烈變幻,甚至沒有能量碰撞的喧囂。只有源質在流淌,如同宇宙的血液,無聲無息,卻又蘊藏著創生與毀滅的偉力。整個“萬源”奇點的核心區域,被這股浩瀚而精純的本源洪流所充斥、撫平。巨大的裂痕在源質的沖刷下緩緩彌合,猙獰的傷口被溫柔覆蓋,只留下兩道深刻的印記——斬枷之刃刺穿的細微劍孔,張九思自爆撕裂的恐怖豁口——如同墓碑,訴說著剛剛湮滅的慘烈風暴。
在這片絕對的寂靜與源質之海中,三樣存在靜靜懸浮,被柔和的源質流包裹著,如同母胎中的嬰兒,向著那已然內斂、卻依舊散發著無形威嚴的赤金光芒核心飄去。
張九思,殘破焦枯。左臂自小臂以下徹底消失,斷口處殘留著蒼白焚寂之火與混亂偽神能量互相侵蝕的焦黑痕跡。右臂還算完整,卻也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暗金色的骨骼在焦黑的血肉下若隱若現。
他的身體仿佛一具被戰火蹂躪殆盡的殘骸,生命氣息微弱到近乎虛無。唯有丹田深處,那幾乎潰散、卻又被強行維持著最后形態的混沌星云漩渦,還在極其緩慢地旋轉著,漩渦核心,一點微弱的蒼白火星頑強閃爍,如同風中殘燭。而在那漩渦最幽暗深邃之處,一點冰冷的銀芒,如同沉睡的毒蛇之眼,完美地隱藏著,散發著星羅最后的不甘與扭曲的秩序執念。
青瓷,破碎的琉璃。她的身體透明得近乎消散,遍布著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觸目驚心的裂痕。曾經承載宇宙熔爐的威能早已消散,眉心的火焰印記只余下一個黯淡的凹痕。
唯有胸口中央,一點純凈的、帶著微弱守護悲愿的赤金火星,在源質洪流的滋養下,穩定而頑強地燃燒著,散發出微弱卻精純的生命氣息。源質流拂過她身體的裂痕,湮滅氣息被凈化,裂痕邊緣呈現出一種被熔煉過后的、光滑而脆弱的琉璃質感,不再蔓延,卻也遠未愈合。她懸浮著,如同宇宙間最易碎也最堅韌的藝術品。
斬枷之刃,古樸無華。劍身流淌的混沌幽暗、熔煉赤金、蒼白焚寂三色光暈變得內斂而柔和,不再有之前斬斷枷鎖的凌厲鋒芒,反而像蒙塵的明珠,靜靜地懸浮在青瓷身側不遠的地方。劍尖指向那赤金光芒的核心,仿佛在無聲地守護,又像是在虔誠地朝拜。
時間失去了意義。源質的流淌既是修復,也是重塑。奔騰的源質之河如同宇宙的臍帶,將崩碎的星羅神座殘骸、守爐人印記的貪婪本源、毀滅風暴的余燼,連同“萬源”奇點本身殘留的龐大能量,源源不斷地輸送向那沉寂的核心。
核心處,那一點內斂的赤金光芒,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又像是宇宙的心臟,平靜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吸納著海量的源質。光芒本身并未膨脹,反而在吸納中顯得更加深邃、更加凝練,仿佛在積蓄著難以想象的力量。
沉寂,是表面的。暗流,在意識深處洶涌。
張九思的意識沉淪在無邊的黑暗與混沌中。劇痛如同永恒的潮汐,沖刷著他破碎的靈魂。身體的重創、星痕的潰散、偽神本源引爆的反噬…這些痛苦如同跗骨之蛆。然而,在這片痛苦的混沌之海上,卻漂浮著兩個異常清晰的“錨點”。
一個,是冰冷的銀芒。它蟄伏在星痕漩渦深處,如同潛伏在深淵的毒龍,散發著令人靈魂顫栗的誘惑與低語:
“秩序…永恒…力量…掌控…融入吾…汝即為神…萬界牧守…生殺予奪…”
這低語充滿了扭曲的秩序之美,描繪著高踞神座、俯瞰眾生的冰冷藍圖。它試圖撫平張九思的劇痛,用力量的幻夢誘惑他放棄抵抗,擁抱那秩序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