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基……大團長。”弗栗多冷冰冰的藍眼睛中流露出幾許復雜的感情來,“曾率領白虎騎士團榮獲一頂橡葉冠和一頂月桂冠,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
嚴寒仿佛凍住了腦子,卡爾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從未聽過弗栗多大團長夸獎過自己,他得到的永遠是不滿,甚至是厭惡。
“一切都過去了……”喉嚨仿佛堵住一般,他說出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清。
弗栗多凝視著卡爾基,似乎想在他的面孔上尋找著什么。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曾有一個男人,擁有天神都不及的力量與勇猛,一頂橡葉冠,一頂禾苗冠,兩頂月桂冠,700年以來,誰與爭鋒……但他驕傲而剛愎,冷酷無情,嗜殺成性,毫無憐憫和敬神之心,那他的兒子又會怎樣?”
卡爾基明白了,那段飽受折磨的少年時光是為了償還父輩的因果。
“我要凍死了,弗栗多……”卡爾基艱難地大聲說道,嘴唇已因嚴寒泛白開裂,呼出的氣立刻化為冰霧,“讓我凍死吧,無處可逃,無力對抗……只求你,放過她……”
“后來,我發現,你和那個人一點都不像。”弗栗多的口氣緩和了,“你很正直,虔敬,甚至有時候,有幾分可愛。”
卡爾基錯愕的表情如凝固在被凍僵的臉上一樣,呼出稀薄的白煙飄散在黑暗的空氣中。
“我也沒有你認定的那么壞,不是嗎?”弗栗多露出一絲鄙夷的微笑,“我們都在流放之中,你尚有妻子陪伴,而我的妻子早就睡在了別人的枕邊。”
圖勒督軍一步步地走向他,即使已年過五旬,卡爾基感到他依舊比自己高大,“公牛般的弗栗多”亦是白虎騎士團的傳奇。
“卡爾基,這個世界運行一套黑暗的法則,蓋亞和柏拉圖只是鏡子的兩面,現在,你應該懂了。”弗栗多的語氣比風雪更冷,“你只是自以為勇武聰慧,卻看不透真相,你的情人,你的妻子,都是敵人的工具,圖勒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拖拽你至此的,正是你對人間真情的執著,對美善的向往,為朋友復仇的信念……正是你的正直和善念,讓你萬劫不復。”
一瞬間,卡爾基如被雷擊一般,幾乎剎那間要讓他頓失五感,眼前一片蒼茫。
“你在這里,這樣……我理解了你,你并不是天狼星的兒子,你只是你自己。”
天旋地轉之下,緊抱著夜柔的卡爾基幾乎要失去重心,一個踉蹌摔倒,弗栗多趕緊挺住他的肩膀。
“弗栗多,我們的大團長……”他輕聲說道,“我活不過今夜,也沒有再活的必要,只有無盡的痛苦和羞辱,但我的妻子,她腹中有了我的孩子,求你讓他們活下去……”
弗栗多皺眉望著自己的前侍童,露出了一種父兄般的表情,這是性情嚴厲嚴酷的他鮮有的感情流露。
“我的世界,在今夜,就結束吧,結束……”一股熱淚涌向他明亮的雙目,火光的映照之下如肩章上的鉆石般閃閃發光。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敵人是誰嗎?”弗栗多鄙夷地撇了下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向來好心,可也是很倔強的呦,你能戰勝一切你想戰勝的。”
眼淚奪眶而出,在臉上即刻凝結成了冰痕,卡爾基慘白得宛若冰塑。
“我知道,今夜,你已讓我知道了一切……”
弗栗多督軍揚了揚眉毛,露出意外的表情。
“徹底的絕望,這個世界……戰爭,對我而言,已經結束了。”卡爾基低下頭,注視著懷中的女人。夜柔的唇已失去了血色,指尖緊攥著他的衣襟,微微顫抖。他努力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卻只感到那一點點熱氣,正被無邊的寒夜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