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何森看著報紙上那一行行的大字,簡直心如刀絞,他把這一切的源頭錯處,歸咎于自己那一篇關于洋人欺辱民眾與烏煙館殘害國民的報道,愧疚懊惱幾乎要將他的神智淹沒。
但他同時也恨洋人草芥人命,租界本就是華國人的地盤,他們侵占了國人的土地,還哄騙國人買那淬毒的福祿膏,甚至還肆無忌憚的欺辱國人
這做法也太可恨了些
事態愈演愈烈,市民日報卻一如既往的諂媚態度,盡報道些洋人的好人好事,民眾們憤怒不已,報社的大門都被砸了好些臭雞蛋,進出門時滿手的粘膩。
“主編,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報社怕是離倒閉不遠了”
辦公室內,青年神情焦灼,來回踱步。
他脖子上掛著老式相機,上身白襯衣配西式棕黃條紋馬甲,細腰又顯幾分柔韌,下半身同款條紋西裝褲,雙腿修長而筆直,頭頂一頂黃棕鴨舌帽,清亮有神的眼睛望了過來,眉目間卻帶著點郁色,好似心中藏著深深的憂慮。
他不在重點崗位上,依然心系著報社,更心系著那些街上憤怒的民眾。
何森耐不住了,雙手按著桌面,試圖與劉主編據理力爭“您看看窗外那些青年,我們不該做點什么嗎”
主編不言不語,只是將青年日報一目十行翻閱了一遍,才堪堪將視線落在了何森身上。
“何森,你覺得他們做的對嗎”
何森不解道“維護自己的權利有什么不對”
劉主編聞言嘆了口氣“權利你們這些年輕人知道個什么你們只洋人占用了華國的土地,你們知道租界其實是滿皇帝租給洋人的嗎”
何森一愣,點了點頭“滿王朝都總之我們不同意。”
劉主編又道“青年日報上說于使館外抗議,洋人掃射,亡者上千,事實上洋人只朝天開了槍,死者不過百人,多數老幼婦孺,且皆是擠壓踩踏而死。”
何森張了張嘴,難以置信道“這怎么可能”
劉主編繼續道“青年日報的副主編剛上人任,姓吳名凱,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何森皺眉,不懂他的意思。
劉主編頓了頓,輕輕吁出一口氣“吳凱壓根沒有抽大煙的親戚,那故事是我父親的故事。”
何森的神智恍惚,失魂落魄的上了街。
他被人利用了。
寫事實的報道,叫眾人知道洋人的惡行,卻成了一把刺穿嫩肉的利刃,反倒害死那么多無辜的受害者
“我也不想瞞你,我們報社是親洋派,為的是借洋人之手推翻滿王朝。但我們也不想洋人勢大,青年日報也是我們看著發展起來的。”
難怪,這斷章取義的風格如出一轍。
世間愚人并不多,被牽著鼻子走的人才叫泱泱,掐頭去尾的報道加些佐料,便成了民眾的情緒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