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寧鴻臚寺的失誤。
在做預判的時候他們嚴重低估了黑武人的能力,也沒有把黑武劍門的內斗計算進去。
雖然這聽起來很難,可他們就是做這些的。
基于鴻臚寺的預判和準備,所以選派多少人來疏勒。
也許經過這一次之后鴻臚寺的人做事才會進步,才會更謹慎,更仔細,更全面,可是付出的代價似乎也真的大了些。
此時此刻,阿諾訶張開雙臂站在那的時候,腦海里全都是向問禪師在木塔上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他問向問說,你為什么要救我
向問說,因為你會做和尚。
向問說,其實只要是個人,就該明白壞事不能做好事不能不做,能救人的時候就不要害人的道理。
他說他也搞不懂,為什么這些最基本的道理需要用特別的方式來告訴人們,比如加入什么宗教,或是寫進律法里,用信仰和約束的辦法才能讓人記住這些。
向問說,打架這種事你不行,但做和尚這種事我不行。
我能裝一時半會兒,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但只要我有一天裝不下去了,我破口大罵了,甚至當街殺人了,那曾經信我的那些人就會因此而否定禪宗。
他們不會說那是向問一個人不行,而是禪宗不行,不會說是一個和尚自欺欺人,而會說是所有的和尚自欺欺人。
所以你回去比我回去要好的多,最起碼你不會在忍不住的時候裝不下去,不會破口大罵更不會當街殺人,最主要的是,在世人眼中和尚就該是你這個樣子。
躺在木塔上短暫喘息的向問和尚說“我應該算很了不起的一個人,如果我不做和尚我會是更了不起的一個人,我可能會是個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俠,也可能是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名將,不是我吹牛,我甚至可能是個安邦治國的宰相,可我偏偏是個和尚,幸好,也是個了不起的和尚。”
他和阿諾訶說,大寧不是不需要禪宗,而是不需要假的禪宗。
如果你是在告訴世人該做一個什么樣的人,該懂什么樣的道理,那大寧的皇帝陛下可能會很喜歡你,最起碼不會不喜歡你。
向問說,我不是來取回三祖十二卷真經的,我是來找你的,真經就算再真又有什么用呢再真也是死物一件。
如果,一個在漠北諸國被奉為神僧的人甘愿回到大寧去,甘愿回到那個當初逃離的中原去,那么不僅僅是中原人,天下人都會覺得,中原是一片凈土。
我能做什么呢
我做什么也不可能把禪宗發揚光大,從我剛懂事起我就背負在肩膀上的責任其實根本就不該我背起來啊
我能做的就是找到一個對的人,讓對的人去做對的事。
他說“阿諾訶,只要你回去,天下人都會明白大寧真的不一樣了,是包羅萬象的大寧,是欣欣向榮的大寧,是讓人活著有奔頭的大寧,你比我適合坐在高高的法臺上面向眾人講禪,但我想,第一句不該是眾生平等,而是該借用禪宗之外的兩句話,一是不以善小而不為,二是團結之力至高無上。”
張開雙臂的阿諾訶,他依然不會打架甚至不會罵人,他依然不懂武藝更不會算計,但他身上似乎突然就有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像是那個叫向問的禪師把所有的力量都給了他。
躺在木塔上的向問說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明白自己不適合做一個和尚的嗎是有一次我偷偷跑出禪院在一家茶樓里聽了邊軍將士們殺敵的故事,當時我就想,那些敵人都該死。
他說從小就滿腦子做大英雄的一個人,真心不適合講慈悲為懷,我這樣的人就算去做一些什么大事,也一定有遠近親疏,我講的道理如果能造福世人,那也一定是中原人而不是中原之外的人。
他說“操,老子果然是不適合當和尚。”
當時阿諾訶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