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他是去學習的,四年間他除了教書之外就是到處走,去看江南各地如何防汛,他說西北沒有水所以根本不懂得如何防汛,未來彩紅渠修好之后就要考慮這些事。”
“彩紅渠需要四十年才能修好,先生提前去鉆研學習防汛筑堤之事,然后寫成奏疏,書院高院長聽聞先生事跡,請先生到書院,先生在書院住了半個月后心滿意足,向陛下要了一個縣令的官職,牽著一頭毛驢孤身一人直奔家鄉。”
說到這陳雨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是后來追隨先生的,我考入了雁塔書院之后聽聞先生回了西北,猶豫了十幾天,離開書院投靠先生。”
他看向葉無坷“我離開書院尚且猶豫了十幾天,先生離開江南沒有絲毫糾纏,離開書院沒有一絲遲疑。”
他說“我和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將陸校尉他們的事跡傳遍天下的葉千辦,大家都信你的,我也希望你能將我老師的事傳遍天下,讓更多人知道西北這邊有多難。”
他說完這句話起身抱拳“多謝。”
葉無坷他們連忙肅立回禮。
“我能去拜訪縣堂大人嗎”
“當然能,不過未必能見得到他。”
陳雨竹說“每年這個時候縣堂大人就要在各地走訪了,看看各地蓄水的事準備的如何,這里和中原或江南不同,夏季少雨,倒是深秋之后雨水會稍微多些。”
“你看老天爺多不公平,別處都是春雨多夏雨多,莊稼啊花草啊,雨水充沛就長的好,可西北這邊春天不下雨夏天不夏雨,偏偏到了深秋已經沒糧可種的時候會憐憫你幾滴雨水。”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葉千辦若想去見縣堂,我帶你去,只是不敢保證能見到。”
幾人離開村子后往瀾水縣城方向走,西北這邊一個縣和中原腹地的一個縣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絲毫也不夸張的說瀾水縣比起當初整個冀州都不小,只是大部分地方都不適合住人,黃沙戈壁,渺無人煙。
那位兒子成親的阿伯從未去過鼎熙,一輩子也只去過一次瀾水縣城,從他們的村子走到縣城需要走七八天時間,他們又哪有那個時間。
就算去了縣城又能怎么呢他們不舍得花一個銅錢。
“這些年還好些。”
馬車上,陳雨竹介紹著瀾水這邊的情況。
“縣堂大人才來的那幾年是真的難。”
他說“朝廷賑濟地方的東西,比如糧食種子,今天分發下去,當晚就被煮了吃了,耗費巨大運過來的羊羔豬仔,也一樣是發下去就被吃了。”
葉無坷輕輕嘆了口氣。
陳雨竹道“也不能完全怪他們不懂事,因為這里人的愚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上天不公,我家鄉那邊生活富裕家家戶戶的孩子都讀書,甚至女童都要讀書。”
“這里的百姓則不相同,地域堪比冀州全境那么大的瀾水一共也沒幾個讀書人,沒有人天生不愚昧,圣人都不是天生的,他們領到種子,領到羊羔豬仔,就以為今日吃了朝廷明日還要發。”
“你和他們解釋說運過來千難萬險他們不在乎,他們吃完了就會伸手要,這是惡嗎我不知道,也說不好,可我覺得若江南如此,那江南百姓也如此。”
“所以后來縣堂大人就一直都在奔波,腳底都磨出了厚厚的繭,他必須親眼看著糧種種下去,哪怕因為氣候而顆粒無收也不能不種,分發下去的羊羔豬仔縣堂也總是會去看,誰家故意養死了他就用重典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