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年輕聲安慰朱暖,沒有感同身受,更多是感慨。
朱暖嗚嗚的哭了起來,哭著哭著然后放聲大哭。
對這個孩子,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后來的期待,到現在的失去有一瞬間,朱暖覺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哭吧。
哭出來就好了。
陳知年拉著朱暖的手,陪在她身邊。
哭夠了,朱暖開始喝湯。
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湯盅里,混著著雞湯喝下。
這條路是她選的,所有的痛也只能往她肚子里吞,混著血淚喝下去,然后讓自己更堅強。
“阿年,謝謝你。”
“幸好,有你在。”
朱暖抿抿嘴,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她第一次流產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她,還有沾濕了被褥的血。
但現在有陳知年,有朋友在。
“我是碰巧遇到。”陳知年相信,即使沒有碰巧遇到她,古太太也會讓人送朱暖去醫院的。因為古太太想要的從來不是傷人性命,她只是不希望朱暖把孩子生下來而已。
對于古太太的身份來說,她這樣的做法無可指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應該沒有哪個女人能大度的看著私生子出生。
哎。
女人為難女人,都是因為男人。
朱暖眼神呆滯的看著陳知年,“阿年。”
“阿年。”
“阿年。”
“我在。”陳知年輕輕抱著朱暖,“哭過了,就要好好的。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知道。”朱暖扯扯嘴角,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來,“我知道的,我的人生全是坎。”
“我爸媽重男輕女,所有女兒都是草,只有兒子是寶。”朱暖擦擦眼角的淚,然后嘲諷的笑了起來,笑容蒼白,眼角蒼涼。
像路邊迷路的找不到方向的無助小孩。
“有一天,我在帶弟弟的時候,不小心把他摔了,摔破了頭,滿頭是血,我被嚇壞了。我爸媽聯手打我,用這么粗的燒火棍打我。”朱暖比劃了下,“一棍一棍的落在我身上,我的手臂上,腿上,身上全都是傷。”
“很痛,很痛。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活不過來了。”
“要被活活痛死了。”
“我想,就這樣死了吧。好像也沒有什么舍不得的。但是,那天晚上,我弟弟,我一直妒忌的弟弟,他趁著我爸媽睡著了偷偷來看我。”
“那時候,他剛會走路不久。他的小額頭上包裹著厚厚的白紗布,看起來頭重腳輕,走路跌跌撞撞。但他堅持走到我身邊,小心翼翼的拉著我的手,一聲聲的叫我‘姐’。還偷偷的在我的手心里塞了一顆糖。那顆糖是爸媽哄他打針時給他的。”
朱暖擦一把臉上的淚水,雙手捂住臉,“我弟弟把頭靠過來,然后我吹吹,他說‘姐,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然后他也對著我的傷口一陣猛吹”
“那時候,我就想著,我要活下來。我還有弟弟,原來我不是么有人疼的,我的弟弟那么那么好,我不能讓爸媽的溺愛愛了他,我要把他教得很好很好”
“再后來,爸媽要把我嫁給一個酒鬼換錢。也是我弟弟,是他把所有的零用錢給我,讓我逃。為了逃走,我從山上摔下來”
“我跳過了一個又一個坎。”朱暖看向陳知年,語氣悲傷,“只是,阿年,為什么老天要給我挖這么多這么多的坎。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還有一個。”
“我好累啊。”
“真的好累。好像沒有力氣繼續走了。”
陳知年眨眨眼,“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