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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堂上坐著的這幾位,孔嬤嬤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畢竟相比較劉家,他們什么也不是。
但那位肖督主的未婚妻不同。
“東廠督主”這四個字在南齊,婦孺皆知,它意味著連東宮太子都難以望其項背的權傾朝野,意味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地位,甚至于,閹黨一系的朝臣們偷偷稱之為“九千歲”。
“宦妻”的名頭本身不好聽,可如果這個宦官是最拔尖兒的那位,那么一切都得重新估量。
她家老爺劉尚書是正二品大員沒錯,還入了內閣資歷深厚,但在東廠面前,正二品是那樣的不堪一擊,畢竟,東廠是所有文官心中的夢魘。
此前就有過好幾例,高官們還在睡夢中便被屠了滿門,很多時候東廠執法,壓根就不走程序,直接先斬后奏,皇帝即便再有不滿,也只能呵呵笑著說句“干得漂亮”。
由此可見,“督主夫人”這四個字又意味著什么。
孔嬤嬤不是蠢人,知道老溫氏是想搬出那位姑奶奶來故意壓自己,她如果再懟回去,對自己,對姑娘甚至是對劉家都沒任何好處。
冷哼一聲,孔嬤嬤直接走人。
廳屋里總算是安靜下來。
片刻后只聽得老溫氏一聲得意的笑,“果然這有權有勢就是不一樣哈,才搬出個名頭來,那老虔婆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又看向姜云衢,“大郎,往后你媳婦兒再不聽話,就拿妙娘去壓她,看她還敢不敢嬌氣,還敢不敢三天兩頭就這不舒服那不舒服咱們是堂堂正正三媒六聘娶的媳婦兒,不是入贅給人當上門女婿,啥時候輪到她一個小婦人當家做主說了算了”
“奶奶,您少說兩句吧”姜云衢皺著眉。
沒娶親的時候個個眼放綠光想抱著劉尚書府的大腿不放,這會兒抱上了,把媳婦兒娶回來了,又一個個端著長輩的架子要給人立規矩,還要借著妙娘督主夫人的名頭打壓她。
想端架子想擺譜,當初就別娶這高門嫡女,直接娶個比姜家門戶更低的寒門女豈不更好拿捏
想到這兒,姜云衢心煩氣躁。
家人尚未見過婉兒,他們對她的脾性有所不知,可他這個當相公的卻是再清楚不過,婉兒絕不是能被威脅住的人,你越威脅她,越恐嚇她,她只會越嬌氣,越跟你鬧。
惹哭了她,逼著她來立規矩,對姜家有什么好處
到底他今后要仰仗的是老岳父,而不是姜妙。
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沒人懂的嗎
“嘿你這臭小子怎么說話的”老溫氏聽不得有人忤逆她,當即拉下臉,瞪著姜云衢,“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不想你成天被個小婦人騎在頭上,你倒還反過來怪我老婆子多嘴多舌了”
“大郎,你奶奶說的對。”在這事兒上,姜明山站的二老,“規矩不可廢,你媳婦兒即便再出身顯赫,敬上憐下這么點兒道理她也該懂,否則往后你高升了,家族壯大起來了,府上下人多了,個個比照著少奶奶藐視規矩目無尊長,這個家豈不是徹底要亂套”
又說“今兒個就算了,權當她是身子骨不舒服,但明兒起,該敬茶她還得敬茶,該請安她還得請安,咱們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家,講究規矩,輪不到她一個小婦人來當家做主”
姜云衢覺得他爹跟他爺奶簡直是瘋了
一大早就揪著“立規矩”這事兒不放,還自詡什么書香門第講規矩,殊不知在外人看來,就是窮人乍富,就是窮嘚瑟
以前住在溪水村鄉下,住在二條胡同那小宅子的時候,怎么沒聽誰成天拿著規矩說事兒
偏偏婉兒一過門,就非得要她準時來奉茶請安立規矩,好像這么做,把高門貴女踩在腳下,他們活在底層被人打壓太久的心理就能得到滿足似的。
但姜云衢不能直接反駁回去,老溫氏是個特別能鬧騰的,倘若他哪里說得不中聽,馬上就會被扣上一頂“大不孝”的帽子。
他一個什么都不是的二甲進士,一朝娶了高門嫡女即將憑著岳家飛黃騰達本就遭到不少同僚嫉妒,現如今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在他身上,眼下最要緊的,是保護好羽毛。
否則“大不孝”的名聲一傳出去,不止他要遭到同僚攻訐,只怕岳父都會受他連累被御史彈劾。
想到此,姜云衢看向一直沒發言的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