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一雙憔悴的眼里布滿了紅血絲,聞言,怒喝一聲,“見什么見”
“可,督主夫人知道姑娘的消息啊”孔嬤嬤垂淚道。
劉夫人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把眼淚逼回去。
她何嘗不想知道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囡囡在哪,可老爺自為官以來廉潔奉公,兩袖清風,如今竟落得個滿身污名晚節不保的下場,他曾說過,官場如戰場,不定哪天自己就能讓有心人給栽贓拉下馬,要真有那么一天,他死便死了,絕不牽連任何人。
這是老爺生前最大的遺愿。
夫妻幾十年,她沒能在緊要關頭救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幫他完成遺愿。
剛入獄那夜老爺就“畏罪自殺”,想也知是紫禁城里那位的手筆,目的就是為了殺雞儆猴敲打東廠。
姜妙身為準督主夫人,身份本就敏感,自己若是這個時候見她,萬一被有心人看了去,后面還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煩來。
“夫人。”姜妙道“就幾句話的工夫,我不談別的,只跟您說說劉三姑娘的事兒。”
劉夫人攥緊手指,眉眼間滿是糾結。
“您不下來也行。”姜妙說“只要不開船,我就站在這兒說,劉三姑娘她跟你們姑爺在一塊,目前沒什么大礙,您別太擔心她,我會盡全力把人找到,交還給您。”
劉夫人聽到閨女的消息,心都揪疼了,終于忍不住捂著臉放聲痛哭。
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個家,突然之間遭逢變故,天塌了,頂梁柱倒了,丈夫的后事等著料理,女兒還被人擄走生死未卜。
劉夫人那無助彷徨而又肝腸寸斷的哭聲,聽得姜妙心里一陣陣地絞著痛。
她別開眼,不忍再說道別的話,直接上了馬車。
畢竟這一走,誰也料不準還能不能后會有期。
回到延壽居,姜妙一整天都心情郁郁的,靠在黃花梨三屏羅漢床上無精打采。
小寶來她跟前蹦跶了兩下,她懶得搭理,喊了青杏進來抱出去。
青杏見她狀態不對,就去正屋那邊跟姚氏說了一聲。
姚氏沒多會兒就過來了,手里端著托盤,托盤里是剛沏好的蜂蜜茶。
知道閨女剛送完劉家的靈心里不舒坦,姚氏便沒主動去提,怕她聽了又難受。
把托盤放在炕桌上,順勢在羅漢床的另一頭坐下,端出里頭的青花茶盞遞給她,“來,喝點兒甜的,嘴里甜了,什么事兒都能過去。”
姜妙接過,湊到唇邊抿了一口,果然甜絲絲的,郁結的心情總算得到了緩解,但還是垂著眼不想說話。
等她喝完,姚氏才讓露珠來把托盤撤下去,又把炕桌拿到一旁,她挪到姜妙身邊,伸手將閨女攬入懷里,語重心長地說“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自然也就每天都有人死,劉老爺生前是直臣,死后也會是直鬼,只要他問心無愧,任何人都玷污不了他的名聲。”
姜妙問她,“娘,您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嗎”
姚氏說“信,怎么不信你看看姜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那對父子的報應,竟然需要犧牲整個禮部尚書府,代價何其大”
而且,真正作惡的承恩公府,現在仍舊四處蹦跶,甚至還敢明目張膽地給她和肖徹送喜帖,他們家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背后有崇明帝那樣的靠山。
姜妙甚至懷疑,劉老爺剛入獄就沒了,是崇明帝暗中授的意,只為了保住承恩公府,保住他的親外甥。
如果真是這樣,那“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就只是底層百姓在皇權傾軋下自我麻痹的一句笑話。
在這律法只對平民百姓生效的世道,有權有勢的惡人只會更惡,哪來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