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冬天,兩省的軌道上,火車和往常一樣咣當咣當的行駛。和平時不一樣的事是,第三節車廂里是一群懷揣著建設夢想前往各生產隊插隊的知青。
他們大多來自一個地方,年齡在十四歲到二十歲之間,因為年齡相差無幾,其中幾個認識的已經開始聊起來了,他們對未來充滿著憧憬,唯一的迷茫是不知道自己會被安排到哪里。
只是角落里有一個穿著軍綠色上衣的女孩與周圍格格不入,她懷里抱著一個軍用水壺,好奇地往四周看,從窗戶看著迅速后退的景色,驚訝的睜大了眼,接著怕別人發現似的收回眼神。
過了一會,女孩發現并沒有人看自己,又偷偷抬起頭來,但是發現窗戶變得模糊了,女孩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下窗戶,看著窗外的景色再次顯現出來,滿意的笑了。
只是下一刻女孩突然皺眉,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嘉寧,你如果不舒服就睡一會,到地方我再把你叫醒。”旁邊的女子擔心地說道。
“好。”嘉寧,也就是剛剛看窗口的女孩緩緩點頭,抱著懷里水壺閉上眼,只是她沒睡覺,在心里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從被安排和親,到和親前一晚自己養了十幾年的白貓貝貝會說話了,還要帶自己離開,再到今天早上醒來被送上車。
昨天按照貝貝的方法準備好才睡覺,醒來以后,她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腦子里多出來一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只是這些記憶卻零零散散的,只有幾個人印象比較清晰。
溫柔的大哥,慈愛的父母,經常欺負她的二姐,這是這具身體認識的所有的人。貝貝告訴她,這是她的前世,本來是個傻子。
只是還沒等她熟悉家里,母親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嘴里說今年上山下鄉的名單上有她的名字。
接下來的事情嘉寧都沒有參與,她站在屋里,呆呆的看著母親一邊罵二姐陳嘉靈一邊幫自己收拾衣服,然后拉著自己反復的交代。
“嘉寧,到了之后跟著大隊長干活,下工以后不要跟別人說話,晚上鎖好門。”
“別人叫門你別開,晚上千萬不要開門,如果餓了就忍一忍,媽會讓你爸想辦法接你回來,就委屈幾天。”
“千萬別開門”
當時腦子里昏昏的,嘉寧只能點頭,母親說了許多,最后卻對著她嘆了口氣。
嘉寧剛想告訴對方自己能聽懂,張開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母親卻離開了,然后拿著一個小布包,塞到她懷里,告訴她誰都不要給。
大哥抱著衣服過來讓母親給自己換上,嘉寧還沒弄清楚他們說的知青是什么的時候,就已經被送上了車。
“嘉寧,跟著劉云云,她干什么你干什么,知道嗎大哥會想辦法接你回來的。”
這是大哥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
嘉寧想回答,卻說不出話,等她發現自己能說話的時候,已經坐上了火車。
想到這里,嘉寧抱緊了懷里的水壺,大哥說了,很快過來接自己。
用這個安慰自己,頭暈的感覺才輕了一點,只是感受到車身不停的晃動,偶爾的摩擦聲刺耳,嘉寧感覺自己更難受了。
一陣疲倦感來臨,嘉寧來不及思考,就進入了熟睡中。
“陳風,嘉寧睡了多久了我怎么覺得從上車睡了就沒醒過。”劉云云問對面的陳風。
“嘉寧年齡小,又是突然被叫上來的,肯定有些不習慣,讓她多睡會吧。”對面的男知青說道,說完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看了一下熟睡的女孩,看到對方的睫毛動了一下,立馬針扎似的收回眼神。
“但是時間太久了會不會腿麻唉,陳風,嘉寧也太倒霉了,明明是她姐姐跟家里賭氣,結果記了嘉寧的名字。”劉云云說著,心里對正在睡覺的嘉寧十分同情。聽說從小到大沒受過任何委屈,不知道等會下車的時候會不會哭。
嘉寧是她高中同學陳嘉榕的妹妹,陳嘉榕的二妹陳嘉靈用離家出走嚇唬家里人,臨報名卻害怕了,填了小妹妹的名字。
陳嘉榕一家是早上才知道的,等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確定了,陳嘉榕本來想替妹妹去,結果不能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