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病床上,含笑看著他抱著兒子的場景。
老實說,這場景和她當年還是懵懂少女時期想象的場景出入不大,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他不是正式工,也就沒有什么陪產假,他只請了一周的假,陪了她一周就匆匆地趕回工地去了。
她公婆不會幫她帶孩子,她也不放心將孩子交給他們帶。她爸媽都是退休后返聘的職工,白天要上班,也不可能每天都給她帶孩子。
當年是她執意要嫁,倔強的她不想讓爸媽再替自己擔心了,她還在坐月子的時候就自己獨自帶孩子,洗衣裳,月子沒坐好,落下了病根。
他照例每天是要打視頻電話回來的,但是電話里似乎和她沒有什么話好說,只專心地逗弄孩子。
余立從來不知道養孩子會這么累。她必須要化身超人,二十四小時保持警惕,孩子哭了要抱,餓了要喂奶,要給他換尿片,要給他洗衣裳。這些都只有她自己,沒有人幫她。
余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下來的,生了孩子之后,她頭發開始大把的掉。體重越發的輕了。
后面她媽媽發現她在說謊,她婆婆根本就沒有幫她帶孩子,而余立和她老公當時的工資也請不起月嫂,她媽媽將工作辭了,專心幫她帶孩子,她才輕松了一點。
銀行的工作不敢辭,他結婚錢說好的工資全部上交,結婚后一點都沒有見著。工地生活枯燥無趣,很多人都喜歡沒事打打牌。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染上了這個,手氣也不行,輸多贏少。不過這些余立最開始的時候都不知道,他給的解釋是工地發不起工資,但是其實是全部輸掉了,不僅工資輸完了,還跟工友借了不少錢。
她在柜臺工作,銀行事情多,要開早會開晚會,好在她哺乳期可以提前回家。
養這個孩子,從頭到尾,他和他的家人沒有操過一點心。
好不容易,她父母托關系給他找了一個本市的工作,不是開挖機,而是國企。為了這個工作,她父母花了不少錢還欠下了人情。
他工資的事情瞞不住,欠的錢還亟需還上,沒辦法,他只好跟她攤了牌。當年兩個人都很年輕,她才剛滿二十二歲,他也才二十三。
她雖然生氣,但是也很無奈。養孩子花銷太大了,她工資雖然不錯,但是也招架不住,他中專畢業,上了這么多年班沒有存下一分錢。這個她早就知道,只是當年被愛情蒙蔽了頭腦,選擇性的忽略了這個問題。
等到柴米油鹽醬醋茶擺在面前,將被愛情掩藏的殘酷生活生生地擺在她面前時,她終于倍感無力。
最后只能跟她父母借了錢,才將他的賭債還上。
他這個時候對她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他一定會努力工作,好好掙錢養家。
大概這個時候,兩人還是相愛的吧。愛情還能繼續支撐這已經開始有些飄搖的三口之家。
生活是很難,可是要繼續。三年不長也不短,就這樣在每天忙得好像在打仗,連片刻的喘息之機都沒有就過去了。
這三年她性格變了很多。她那些好朋友都還沒有結婚,她有時候好不容易閑下來翻翻朋友圈,靜靜地看她朋友曬出的精彩生活。而她的生活永遠是帶孩子、做飯、帶孩子。這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了。
這樣病態的穩定生活沒有維持太久的時間,他母親突然生病了。
他父母都沒有正式工作,也就沒有社保,甚至連醫保都沒有,兩人為了省那一年幾百塊錢沒有交醫保。
所有的被刻意忽視的問題在這時候全部涌現了出來。
他媽媽治病需要錢,但是他家里根本就沒有多少積蓄,他媽媽認為她家是城里人有錢,一定要她拿。
可她有什么錢呢,她爸媽也不過是普通的職工,給她買這套房子已經傾盡了畢生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