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繡娘年紀稍大,三十來歲了,自認是個圓滑人,自然是不肯做這種得罪人的事來,她忍著冷描著花樣子。其實這樣的事情她也經歷過一回。這些大戶人家,別看他們可能一頓就要吃個幾兩銀子,卻決計不肯給別人花銷半個子的。尤其是像她們這種手藝人,在人家眼中最是下賤,怎么可能會給安排火爐呢。熬一熬也
就過去了,頂多就是手上生幾個凍瘡。
只是她們這個行業不比別的,手上要是長了凍瘡,就會影響繡花。
曹秀秀等了一會兒,轉頭看了一眼同來的這個繡娘。她姓孟,曹秀秀一直叫她孟嬸子。
曹秀秀自己詢問那個丫鬟,“小妹妹,這屋子這樣冷,可否給我們生個炭火”
孟氏一聽她主動詢問,頓時抬頭看向那個丫鬟。
那個丫鬟嘴都快凍紫了,若是能生炭火,都不消曹秀秀開口,她自然就會生了。她也冷啊。
丫鬟有些為難道“沒有夫人的允許,我也沒有辦法生炭火的,這領炭都需要去夫人那里領牌子,才能去庫房領呢”
曹秀秀就道“那么麻煩妹妹去詢問一下夫人吧,這房間這樣冷,我們手都凍僵了,連針都拿不住,如何能做事呢”
小丫鬟為難一陣,想到自己也凍得有些受不了,就依著曹秀秀的話,去了一趟張夫人的院子。
她去的時候,張夫人正在跟自己的女兒說話,一聽丫鬟傳話說是繡娘想要生炭火,頓時嘴一斜,冷冷笑道“真是打的好主意,我花了大價錢是請她們來繡嫁妝的,可不是請她們來享福的,還想烤炭火,那些綢面都是蘇州送過來的,要是火星子濺上去了,她們賠得起真是白日做夢”
小丫鬟無功而返,這個小丫鬟倒有幾分機靈,雖然夫人話說得難聽,她傳話可不能這難聽,只是說夫人說府上今年買的炭少,實在是勻不出來,請兩位繡娘將就將就。
孟氏一聽,心里難免有些失望,但是她也并不驚訝。這張氏管著這么大的家,未必就想不到她們繡娘會冷,只是舍不得這炭火錢罷了。
孟氏想到上回冬天去繡嫁妝,冷了一個多月,手上長了好幾個凍瘡,回去之后,有一個月手腫得幾乎拿不了針,活干不成,人還受罪,想想實在是劃不來,她便對曹秀秀道“秀秀,不如我們各自出一半錢,托人出去買點炭回來,這樣冷著,可不是辦法。”
曹秀秀咬了咬牙,她聽出來小丫鬟的話是托詞了。心想這張家家大業大的,竟然舍不得出這點炭錢,由此可見這些有錢人自私自利到何種程度。
讓曹秀秀自己掏錢買,她也不
是出不起這個錢,只是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看了孟氏一眼,道“孟嬸子,我來想個辦法,看看能不能讓張夫人松口,如果她明天還是不松口,我們也只好自己買點炭火了。”
孟氏有些驚訝,不知道她是要想個什么法子,但是若是能省下這么大筆銀子,也是好的。于是孟氏也不堅持今天就要讓人去買,只看曹秀秀想個什么法子。
那小丫鬟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他們張夫人,她是家生子,對張夫人的秉性可謂是知道得很清楚。這位可是一毛不拔的主,這點炭錢其實對張家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張夫人就是不愿意,誰也別想讓她改主意。不過她倒是挺期待明天這兩個繡娘托人出去買碳的,她心里就在琢磨這件事,若是這兩人準備買碳,勢必要托人。她就是最好的人選。她哥哥就在外院做事,倒時候讓她哥哥去幫著買,還能從里面掙點利錢。
曹秀秀跟小丫鬟討要了一張素白的手帕,當然也不是白要的,她用自己的荷包和小丫鬟換的。她的繡工了得,女紅也不錯,荷包上面繡了憨態可掬的小狗,料子還是用的,綢布邊角料,小丫鬟用一塊不值錢的手帕就換來了這么個好東西,別提多高興了。
曹秀秀一邊描花樣子,一邊跟小丫鬟打聽張家的情況。小丫鬟剛從她這里得了好東西,對她很有好感,這么干站著也是無聊,她很痛快地將自己知道的可以說出來的事情都說給了曹秀秀聽。
曹秀秀聽完,對張家了解了個大概。
張家夫人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大兒子已經成親了,二兒子定親之后,等到要娶親的年紀,女方突然得了急病過世了,小女兒就是現在在待嫁的張小姐,她今年十五,明年煙花三月,就是她的好日子。
忙活了一下午,差不多日頭收了,曹秀秀她們用一塊干凈的白布將繡品全部都蒙上之后,也休息了。現在不趕工,可以慢慢地繡,若是趕工,就得熬夜繡,那樣太費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