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白衣男人伸手也取下了自己的斗笠,直接露出了一張俊雅蒼白的臉來。
那模樣不是方云揚還能是誰。
只見他疏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穿著他們空山派的白衣,一臉小心期待地朝他看來的霍青青,微垂了垂眼,客氣道,“霍姑娘,你的父親食神莊主正在趕來這兒的路上,待他一到,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跟在他身后比較好。畢竟刀劍無眼,空山派與姑娘無親無故,怕是護不住姑娘。”
說完,他完全無視了霍青青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渴盼期待到不可置信,再到傷心欲絕,淚盈于睫,抬腳便在小二的帶領下往客棧的二樓走去。
而跟在他后頭的一幫空山派的弟子們則是頗為尷尬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見方云揚都上樓了,這才急慌急忙地跟了上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安慰這位傷心的霍青青霍姑娘。
實在是這種場面他們真的見到過太多次了,早已見怪不怪,自從那日棠姑娘在婚禮當日失蹤,大師兄走火入魔被師父救醒之后,他就一直都是這么一副好像對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
這位霍姑娘明明都已經在回食神莊的路上了,一聽說大師兄的事情,竟然直接趕了回來,然后天天在大師兄的面前晃悠著,被大師兄各種拒絕、避而不見,也一點都不惱,天天都在為他的內傷絞盡腦汁著,這一次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鬼嘯崖的事情,明明都已經被大師兄直言拒絕了,還是換上了空山派的衣服,偷偷跟在了他們后頭,直到路都快走完一半了,才被大師兄逮了出來。
然后就開始了大師兄每天忽視她拒絕她排斥她,她也依舊不愿離開的日常。
他們不是沒勸過,可他們人微言輕,大師兄勸不動,霍姑娘就更勸不動了,他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性子這樣拗的姑娘,要不是怕傳出去不好聽,他們都想用不要臉不要皮來形容她了。再后來見到這樣的情形,他們就會主動躲了。
其實空山派里長了眼睛的人哪個看不出來啊,大師兄的心里早就有人了,就是那位到現在還不知道蹤影的棠寧姑娘,偏偏兩人這般有緣無分,明明都快要成親了不是嗎
唉。
此時,站在客棧門口的霍青青淚眼朦朧地望著二樓方云揚的背影,抬手狠狠地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便又跟了上去。
棠寧已經失蹤了,不見了,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就不信,她感動不了方大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相信,總有一天方大哥的眼里能夠看到她的存在,看到她所有的付出。
與此同時,二樓的客房內,看著床前將床鋪好,放下了兩個枕頭的棠寧,晏行之將已經到了嘴邊的“打地鋪”三個字又咽了回去。
囫圇地洗漱完,站在床前,剛與棠寧對視了一眼就避開了她的視線的晏行之,頓了頓,伸手就放下了面前架子床上的帷帳,對著棠寧微微一笑道,“快睡吧,明早還要起來趕路,再有一日,我們應該就能趕到鬼嘯崖了。”
聽到這樣的話,棠寧連忙乖巧地點了點頭,就聽話地爬到了床榻的里邊,躺下來蓋好了被子,僅留一雙明亮惑人的眸子在外頭。
見她這樣,捏了捏拳頭,晏行之也在床的外頭緩緩躺了下來,隨后轉頭,一揮手,便滅了不遠處的燭光,屋內頓時昏暗一片。
可能真的是白天趕路累了,燭光一熄,很快,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帳頂的晏行之竟就已經聽到了來自棠寧睡著之后的均勻呼吸聲,這叫他的微微有些提起的心頓時落回了原地。
于黑暗中,他轉頭看了一會兒枕邊人安靜的睡顏,挑了挑眉,剛想回過頭來合上眼,像往常一樣將這漫長的夜晚熬過去時。
下一秒他突然聽到身側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才剛睜開眼,就立馬感覺到一只溫熱的手臂格外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上,同時對方整個人都挪了過來,小腦袋也枕在了他的肩上,還下意識地輕蹭了蹭。
長這么大,從未與任何女人有過這般親密接觸的晏行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迅速僵硬了起來,甚至連呼吸都跟著一起停滯住了。
他等了半響,都沒有再等到棠寧那邊近一步動作的晏行之,將手輕輕放在了她的手臂上,剛準備拿開,棠寧含糊不清的聲音便在他的耳邊響起起來。
“行之哥哥”
這樣輕的四個字落到晏行之的耳中,叫他整個人瞬時一愣,隨后轉頭復雜地看了一眼身側的棠寧一眼,看著她耳后緩緩顯露出來的一道血絲,那是葉梟體內的苗疆奇毒在她身上起作用的表現,她活不了多久了。
長則半年,短則三個月,必死無疑。
也不知道盯了那血絲多久,最終晏行之還是沒有拿開棠寧放在他腰上的手臂,任由她這般抱著自己。
便是這時,睡夢中的棠寧就像是做了什么美夢一般,嘴角微微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