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澄瞳孔倏地收緊,震驚不已。
君憐我繼續道,“這么些年我荒唐渡日,是因為我不想看見師父。我不理解為什么更優秀的義父去死,留下沒用的師父。師父你假扮義父,用欺霜的身份布局黑沼不度、玩弄藍家、周旋月明驚西和白衣借命,是擔起宗主職責周全紅梅傲雪嗎不是,你只是假裝義父還在,按照義父活著的設想繼續生活,不愿面對自己的嫉妒害死義父這個事實罷了;你以為你在贖罪嗎不是,你的自我懲罰只是想讓自己不那么痛苦。”
連澄心神大慟,身形不穩后退兩步,單手扶著額頭,面容蒼白。他意識到,君憐我所說的話是對的。
金元瑤探出頭,十分認真對連澄說,“害死欺霜的從來都不是無花無定,而是白衣借命、月明驚西、一步停云三大宗。紅梅傲雪歷任輔事活祭云紋圓鏡,一是充當怨氣殺意轉為質鐵驚鴻的媒介,二是驅動防御大陣無花無定。三大宗從一開始就給紅梅傲雪一塊讓人上癮還摻了毒的糖,讓你明知會死人還欲罷不能往嘴里塞。”
“連澄,你搞錯了報仇對象。”
小姑娘聲音清冽又有力道,像泡過酒水的風箏線扎在手心。
香,也扎人。
連澄嘴角扯開,盡力想拉出一個笑,但失敗了。整個人像被針扎了一下的皮球,被抽干了力氣,掌中凝起的靈氣開始散掉。
金元瑤舒了一口氣,連澄沒了斗志、起碼不會拽著她往鏡壁里塞。
祭祀臺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驚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宗主宗主不好了藍家弟子突然間罷步停手,白衣借命沖破南部,已經到了澄江一道了。”
話音未落,有一個弟子捂著重傷的胳膊回來報信,在眾門主的驚訝之中對著祭祀臺喊道,“宗主,戰部首座姬玄周旋第十九號與酆都將軍,但我們擋不住月明驚西最多一炷香時間,月明驚西就要從北部到澄江一道”
祭祀臺之中,眾人皆是一愣。穆如清和舞陽看向連澄,等他下指令。
連澄轉向鏡壁,他一點兒都不意外,“審判者交接之日,正是無花無定最弱之時。若換成我,也會趁著這個數年難得一見的好機會咬下紅梅傲雪一塊肉。”
連澄招了招了手,示意君憐我上前。他摸了摸君憐我的頭頂,眸中帶著疼愛,“師父第一次見你,你蜷縮在欺霜懷里、比羊大不了多少,現在都快趕上師父了。這么些年沒好好教導你、沒盡到師父的責任,是師父對不起你。”
君憐我下意識后仰避開連澄的撫摸,折扇抵住連澄胳膊推遠一些,皺眉道,“師父,沒人會形容自己徒弟是羊。以后不要這么說話了,會讓我以為你下一秒就要去死。”
“寶貝徒弟,師父就是要去死啊。”連澄偏過頭看了一眼君憐我身后的金元瑤,金元瑤嚇得一個哆嗦又躥回去。君憐我側了身子,恰好擋住連澄視線,他覺得自己耳朵堵了聽岔了,“你說什么”
連澄暗笑了一下,小少年長成小伙子了,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春心開始萌動了,“不是金元瑤,也得是別人。總得有人活祭無花無定。你也看見了,紅梅傲雪腹背受敵,我是輔事,得護著紅梅傲雪啊。”
君憐我愣住,拉起連澄的衣領給他提起來,湊近厲聲道,“你說什么我不準這個想法你現在就給我按死。你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一定能找到替代無花無定的防御陣法。”
衣領梗了脖子,連澄拍開他的手,邊搖頭邊笑,“死小孩,怎么說我也是你師父。提師父衣領像話么。”又放軟了語氣,“我何嘗不知無花無定的弊端,只是它確實能以最小的付出換取最大的利益。金元瑤,雖然晴涼不垢心狠手毒不做人事,但他是舉世罕見術法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