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一日暖過一日。到了晚上冷風卻是依舊徹骨。
范璞拎著陶罐叫開了壽春園的大門,徑直去到云臺閣。愚叟正守著炭爐烤花生和蠶豆。
“大晚上的就吃這個”范璞將陶罐放在桌上,“腌好的狍子肉。你有口福啊”
愚叟一聽來了精神,命人換下鐵網,再上幾道爽口的小菜。不多時,肉香四溢。
“她明兒要出城,遂安郡主下的帖子。”愚叟盯著滋滋冒油的肉片,兩眼放光。
“知道。花朝宴嘛。”范璞滋溜一口酒,饜足的瞇了瞇眼,“她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鬧的動靜越大越高興。”
愚叟問道“你不打算幫她了”
“我不是正在幫嗎”范璞瞪大眼,“我給她那倆兄弟教的多好。大的今年就要考童試了。”
“可這跟她要做的事八竿子也打不著啊。”愚叟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范璞了,“你這也算是幫忙”
“當然。”范璞十分鄭重的點點頭,“不添亂可不就是幫忙么。”
“上元節的讖語她沒弄利索。”愚叟的唇角墜了墜,“應該說是叫明匡利用了。這只老狐貍快長成老虎了。”
“老虎狐貍都不算什么。她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范璞道“再說不止明匡一個,多少人都盯著呢。”
“你總得跟她透個風兒。別讓她跟個沒頭蒼蠅似得瞎亂撞。這不胡鬧嘛”愚叟一想起自己幫那個素未謀面小姑娘忽悠人就頭疼。他還幫她討來一張賽詩會的請帖呢。誒不對啊。怎么一直都是他在幫。而對面這個口口聲聲說“幫忙”的除了翹著手看熱鬧,什么也沒干。
愚叟有點不高興了。
“我說,你也出點力吧。”愚叟眼明手快搶下范璞送到嘴邊的肉。
范璞哈哈笑了,丟下牙箸給愚叟斟酒,“您老人家放心就是,那個小姑娘有分寸。等時機成熟了再跟她說也不遲。先讓她折騰去,我就管著傳道受業解惑。”
愚叟垂下眼簾,良久才問,“若是她性命不保怎么辦”
性命不保
范璞從未有過這個念頭。如果世上只有一人能做成這事,那一定是她,必須是她。她會死么應該不會。起碼在事成之前不會死。命定之人,哪那么容易死。
范璞這般想,也就這般說了出口。
愚叟無言以對。他的孫女錢五對那個小姑娘贊不絕口。什么聰慧善良,什么大方得體,什么言之有物都是贊美的說辭。越是討喜的孩子就越讓他覺得心疼。
在愚叟的注視下,范璞悠悠說道“還不到時候呢。我也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咱們且耐著性子等上一等。”
立春之后一天暖過一日,出發去小柳別莊這天卻倒起春寒。翠巧和陳嬤嬤把裴錦瑤裹成粽子似得塞到車里。
她和裴錦珠以及丫鬟婆子一應物什塞了滿滿四輛車。一行人趕在天蒙蒙亮時出了城。
小柳別莊就在十定河邊,與之毗鄰的是承恩侯別院。
裴錦珠打聽過了,承恩侯世子韓鶴經常邀同窗好友在別院會文。韓鶴不是才子,但與他相交的也都是青年才俊。
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若是能與韓鶴偶遇,憑她的樣貌必能令其念念不忘。雖說承恩侯的爵位只能承襲三代,但韓家終歸是后族。還愁沒有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的機會么
念及此,裴錦珠心頭一團火熱,摸出隨身的靶兒鏡自顧自的照起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