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瑯眼皮一跳,怒從心起。想罵她幾句解解氣,卻也沒忘了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顯露出半分急躁,否則就落了下乘。
“裴神機使的讖語既是南宮先生授意。想必南宮先生也不會厚此薄彼,置京城百姓安危于不顧吧”
呂瑯嘴角那抹輕蔑的笑刺得裴錦瑤兩眼發紅。她抬頭看向碧藍澄澈的天空,攥了攥拳,譏誚道“既然真人斷言京城會有大旱,那為何不做法乞雨,免得京城百姓受苦。”
看熱鬧的百姓深以為然,紛紛出言附和,“對,裴神機使說的對”
“就是,讓國師乞雨就好了。”
“可拉倒吧,雨是說求就能求來的”
“東南巖,北青城。要是呂國師不靈,還有鹿璟真人啊。”
霎時間,質疑吹捧以及不懷好意的挑唆潮水般一涌而出。
裴錦瑤的視線卻不離頭頂上的那一方湛藍碧空。此時此刻,她才真正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是個什么滋味。南宮末的手札上記載了觀天觀星的要訣。她還看不太懂,只是略略翻過就算。
但是裴錦瑤認為呂瑯和鹿璟真人借旱災向她發難算計的不僅是她,他們算計的是神機司,是南宮末留下的清名。
怎么辦裴錦瑤深吸口氣,決定不退不讓。先把今天這關過了,再想辦法解決。
呂瑯面沉似水,冷哼道“裴神機使師承南宮末。乞雨祝天定然難不倒你。更何況身為肩負京城百姓福祉的神機使,必不會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不如就由裴神機使登壇作法求一場雨露甘霖。”
鹿璟真人冷哼道“呂國師何必難為裴神機使”
馬車內的裴老夫人微垂著眼簾,仿若老僧入定一般。韋氏不安的絞著手里的帕子,恨聲道“呂國師當真欺人太甚。娘,不如讓人把他們趕走吧。”
“趕就是趕也該是長春侯府的人出面。他們家是東道,呂國師和鹿璟真人擺明了不給他們家面子。”裴老夫人吐了口濁氣,“可一個是國師,一個是聞名天下的道人,又是借著京城災異做由頭。瑤瑤若是壓不出,任誰都幫不了她。”
話雖如此,韋氏仍是擔憂不已。恨不能吧那倆牛鼻子老道打一頓。然而,韋氏也知道這不是在家里,她可以毫無顧忌的護在裴錦瑤身前替她遮風擋雨。裴錦瑤本就年幼,經歷又離奇。神機司與別的衙署不同,一邊近朝堂,一邊沾江湖。倘若處置不當,被人質疑是輕的,說不好會觸怒龍顏。那就不止是裴錦瑤一人遭殃,很可能禍及裴府。
先前唯恐裴錦瑤嫁不出去的心思在這一刻驟然淡了下去。韋氏撩起車簾一角,視線攫住那個瘦小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裴錦珠在后面的馬車里,前邊的動靜隱隱約約傳來,聽得她喜不自禁。
“娘,真是太好了。臭丫頭這回當不成神機使了。看她以后敢不聽我的話”
“哼,女孩子就該嫁人生子。她可倒好,穿著官服拋頭露面。京城都快裝不下她了。這回怎么樣,栽跟頭了吧。”尹氏幸災樂禍的噗嗤一笑。
裴錦珠哎喲一聲,“她要是為這事不去給關太夫人賀壽可怎么好。京表哥還等著她呢。”
“不會的。怎么可能過門不入那么失禮。”尹氏悶哼道“等她跟京哥兒成了親,你舅母有的是手段拿捏她。把韋氏的寶貝閨女拿捏住了,就等于拿捏住了韋氏。縱是他二房再能耐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裴錦珠滿臉雀躍,“那針線房呢讓那些繡娘專給我縫衣裳,再不用去霓裳坊買。”
尹氏食指戳上裴錦珠的腦門,“瞧你那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