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俶的眉目隨了敬妃,舉手投足間已有些許雍容的氣度。一角衣袖攥在娜妥手中,少年的臉頰泛起紅暈。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惱怒。從小到大沒人敢強迫他做任何事。所謂的公主不過是虛名罷了。若沒有大夏出兵相救,她還是石古苦的階下囚呢。
少年將不耐與忿忿深埋于眼底,向娜妥淺笑道“我實在是不勝酒力。還請娜妥表姐放過我吧。”手上用力,將衣袖從娜妥手中緩緩扯了回來。
娜妥熱切的目光投在他那雙清湛的眸子里,歡喜極了。回京之前,平邑就將幾位皇子的近況打探清楚。以她對儀風帝的了解,劉俶最有可能繼承帝位。于是,平邑命娜妥多多在劉俶身上花些心思。娜妥心不甘情不愿的應承下來。見到劉俶之后,娜妥就把先前的不甘不愿拋到腦后去了。她喜歡面前這個溫文俊朗的少年。
敬妃笑著打趣,“酒好喝也沒這么喝的不是。明日后日還有宴會呢,還是悠著點的好。”
韓皇后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誰說不是呢,仔細傷了身子。”
劉儉拿著把鑲嵌寶石的短匕放在獨虎手上。聽到娜妥撒嬌要跟劉俶喝酒,倆人不約而同的仰起頭瞟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移開目光繼續擺弄漂亮的小匕首。
平邑長公主的歸來,果然給這深宮增添了不少樂趣。胡婕妤勾起唇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又將視線投向儀風帝。儀風帝正與平邑促膝說著什么,神情有些凝肅。
儀風帝仰起臉來,看了看娜妥再看看劉俶,手捻胡須,笑著對平邑說道“娜妥活潑的很呢。一點也不像阿姐。”
應該說平邑生活在大夏皇宮的那十多年里是隱忍而又飽受束縛的。生母的身份不夠貴重。直到她去東真和親,平邑都在盡己所能的保護著弟弟。
韓皇后端起酒盞碰了碰唇,借此掩飾她對娜妥的厭煩。明明是已經及笄的大姑娘了,偏生做出一副少不更事的樣子。說起話來拿腔拿調,愈發顯得小家子氣。
敬妃對纏著自己兒子喝酒的娜妥亦無好感。東真民風剽悍,她這回算是見識到了。要是京城的閨秀這樣大膽,怕是要被口水淹死的。她給劉俶遞個眼神,劉俶便起身更衣去了,借故躲開娜妥。
他一走,娜妥蹦蹦跳跳的湊到劉儉與獨虎中間,三個人聊的很是熱絡。
孩子們相處融洽,儀風帝欣慰的對平邑長公主說道“看著他們,我真覺得自己老了。”
平邑長嘆一聲,“不論你老成什么樣兒,都是我的弟弟。”
儀風帝聞言動容,輕喚道“阿姐。”
平邑微微一笑,抿了口酒,“我還記得去往東真前夜,你拿著一壺金華酒來與我共飲。那時我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心里難過的極了,想哭卻又害怕你也跟著哭傷了身子。于是,我就強忍著。從出宮門到東真,我偷偷哭了一路。見到大王時,眼睛都是腫的。他沒有責備我,還親自用茶葉幫我敷眼睛。他對我的好,這輩子我都忘不了。這一雙兒女,是我在東真血脈相連的親人。獨虎小時候與你很像,我常常錯把他當成是你。”
儀風帝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殿中間或響起的酒盞相碰的聲音,好似與平邑沉靜平穩的嗓音相合,那樣動人卻又那樣的孤清。
平邑用指腹抿去眼角溢出的淚珠,“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我死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