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岑祿睜開眼從暗格里掏出一張小小的薄毯蓋在貴哥兒身上,“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里給貴哥兒用皮褥子吧。”
“現在用虎皮是不是早了點”
“不早。今年格外冷。你那件大氅舊了,做件新的吧。我那里有幾匹好料子,回頭你拿去。”岑祿搓搓手,“該給母親置辦銀絲碳了。過幾天你跑一趟多帶些銀票。我原打算早早給侄兒們謀個好前程,眼下看來還得等一等。你讓他們不要急。我肯定說到做到。”
榮華不免心酸。
岑督主獨獨沒有想到自己。
“您還是留些銀子傍身的好。”榮華實在瞧不上那班靠岑祿吃飯的“家人”。他們不敢在榮華面前流露出對岑祿的輕視。但榮華能感覺到他們嫌棄岑祿是閹人,丟了祖宗顏面。榮華話里話外跟岑祿說過幾次,岑祿只是淡淡的笑,“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指望他們體諒,亦不求回報。”
可岑家人的涼薄還是刺痛了榮華。畜牲尚且懂得感恩,人為何會這般無情
“我這大半生汲汲營營,不都是為了他們嗎銀錢不過是身外物。能讓他們衣食無憂,也算對得起父兄栽培。”
岑祿笑的很是慈藹。
榮華暗暗嘆氣,不再勸說。
這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有錢難買岑督主樂意。他費多少口舌都沒用。
岑祿輕輕拍著貴哥兒哄它,“待會兒下車的時候你躲在阿爹的斗篷里,管保雨淋不著風吹不著。”
貴哥兒睡的很沉了。也不知它夢見了什么,兩撇小胡子一抖一抖。
岑祿看的歡喜,自顧自笑起來。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岑祿估摸著快到東華門,便將貴哥兒抱起來,準備下車。
車子停住,車夫沒像往常那樣挑開簾子。
雨勢越來越大,雨水嘩嘩的沖刷著地面。
岑祿感到不同尋常的寂靜。
榮華面色微變,手扶著刀柄,低聲道“督主,許是刺客。”
岑祿不置可否的垂下眼簾。刺客不會選在東華門動手。東西兩廠都在這里,刺客一露行藏就會被剁成肉醬。
“下車吧。”岑祿抱緊貴哥兒,“并不是只有我們想到先發制人。”
榮華略加思量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擋在岑祿身前用刀尾撩起車簾。
一隊身披斗篷的東廠密探撐著油紙傘昂然立在雨中。為首的是如火焰般灼目的少年,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
“岑祿”少年喚道“你與南宮瑾用巫術害人性命,罪大惡極。還不速速下車受審”
“六爺,定是有人污蔑我家督主。”榮華待在原處,隔著雨簾朗聲對燕凰玉喊道“南宮瑾治病救人行的是善事。六爺不要聽信他人梭擺,傷了我們東西兩廠的情分。”他眼角掃向西廠。燈火通明之處人影憧憧。貌似他們被東廠殺了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