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陽府衙的偏廳當中,斐潛和一位突然來訪的客人相對而坐。斐潛之所以將里那古和於扶羅先放在一旁,并不是因為傲慢又或是殺銳氣等等的原因,而是因為他這里忽然來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客人。
桌案之上和正廳擺設并不一樣,只有一碗清水,便再無其他。
不是斐潛小氣,而是這個客人要求的。
這一位客人身著一身玄色葛衣,膚色因為長時間的日曬,說古銅色都有些輕了,簡直是接近于黑色,以至于斐潛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是非洲的兄弟來造訪了
頭上的頭發用木簪固定,身上的葛衣用麻繩系好,除此之外,便是一根便于行路使用的拐棍和在身上背負的一個包袱,除了這些東西之外,便什么都沒有了。
樸素簡單的就像是一個難民,腳上的那雙草鞋,都快磨穿了,若不是斐潛依稀記得漢代似乎佛教還沒有多少的影響,都幾乎要以為他就是一個苦行僧了。
這個苦行僧般的客人,看到斐潛之后,便微微的皺起來眉頭,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斐潛心中一動,這個見面的禮節
在斐潛的探尋目光之下,這一位客人緩緩的開口說道“某姓墨名桀”或許是長時間都開口,或許是原本天生的音色,這一位墨桀的嗓音低沉沙啞,又說的慢人半拍,每個字都像是在金石摩擦之下迸發出來的,干澀而沉重。
“墨”斐潛遲疑的說道,“可是墨公翟之后”這就讓斐潛有些吃驚了,原本親衛稟報的時候只是講說是墨家之人,沒想到直接就姓墨,這就意味著多半是墨翟的后裔了。
墨桀緩緩的點點頭。
姓墨名桀啊,有點意思。
桀,有杰出之意,亦有殘暴之意。
“不知矩子前來,有何指教”斐潛都不知道要怎樣稱呼墨桀才比較好,想了一下還是叫矩子好了。矩就是尺子,也就代表著墨家的身份,墨家的首席才能稱為矩子,墨桀既然是墨翟的后裔,那么稱呼矩子應該問題不大。
“某曾遠觀昕水工房器械繁多原以為”墨桀又看了一眼斐潛身上的衣著,便沉默了。當然,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墨桀來拜訪斐潛還是有因為斐潛在平陽立了一個無名英雄的祭壇,這讓墨桀都有些詫異,因此也想來見上一見。
不過能讓墨桀大大方方的出現在斐潛面前,自然是還有其他的因素在內。
斐潛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哦,明白了。
“某告辭了”墨桀說完站起身就要走。
“矩子稍駐”斐潛連忙離席上前挽留,這剛來沒說幾句話就要走是幾個意思啊,“矩子有所不知,吾亦讀過墨家之書,多少也算是半個傳人”斐潛好不容易見到個活的怎么可能輕易放手。
墨桀果然對于這個還算是感興趣,便問道“何人之書”
“讀過胡非子殘章”斐潛說道。
雖然只是殘章,但是也算是吧,讀個傳下來的屬于被禁之列的古書,這個事情可大可小,就像是后世嚴打期間看金瓶梅,在那個點上被抓住了算倒霉,但是風頭一過,也就那么一回事。至于荊襄黃氏的事情,斐潛也不清楚墨桀這一次來是要干什么,因此也不好說。
墨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息一聲“胡非子也算吧”臉上的表情傳遞出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