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每一次抬頭看天的時候,都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北地的天是寬的,并不像黑山一樣要么是被樹遮擋了一部分,要么是被山掩藏了一大塊,在這里不論何時何地,看著天,總是異常的寬敞,舒服。
幾年前,剛剛弱冠的他和他的家族,甚至整個的常山郡,卻遭受了鮮卑人的侵襲,漢朝廷又忙于平定內亂,根本就沒有人去管邊郡如何,只懂得一味忍讓,最終竟然下達了撤郡內遷的政令。
趙云他和家人,甚至絕大多數的常山人都不愿意走,卻沒有辦法,只能是含淚離開了自己的家園
從一個平民,變成了流民,最終變成了亂民。
這其中的艱辛,又有誰知
在黑山,雖然張燕大統領還算是比較開明,也對于像趙云這樣認識文字的人多有照拂,但是趙云卻知道,黑山并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當然,大部分的黑山的人都是有一天算一天的過著,能吃飽穿暖找個草窩窩睡一覺,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是趙云無法忘卻曾經鐫刻在常山家族祠堂上“孝義傳芳”的那個牌匾。
雖然趙云身上有著從平難中郎將那邊獲得的都尉印綬,不過這樣的印綬當下多數人的眼中都是不認得,除了在黑山有點用處之外,在其他的地方,比如像是斐潛這里,就是普通的一塊小銀塊而已。
黑山甚至因為沒有充足的銀兩,雖然有心像是朝廷一樣做出四四方方的龜鈕銀印,但是條件所限,只能做了一批半印,也就是大小只有正常印章的一半,甚至有一些只有四分之一
作為一個從黑山走出來的將領,趙云知道他的身份十分的敏感。
甚至比起張濟來說,都要更加的尷尬一些。
張濟好歹還是久經沙場的宿將,雖然是西涼的身份,但是卻只是聽命于牛輔而已,所以就算是投降了斐潛,也不會因之前的爭斗而有多少的隔閡,或許在短時間內還會有一點點的不自然,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肯定很快的就會融合進來。
馬越就更不用講了,本身就是并州的人,父親馬延更是度遼將軍之后,將來少不得也要集成這個名號,所以算得上是根正苗紅。
斐潛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接觸的時間不長,趙云也摸不太透,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斐潛愿意給予自己一個展示的機會,這就非常難得了。
趙云知道,作為統兵之將,向來都是被掌權者忌憚的,古往今來,莫不如是。名將就像是一把及其鋒利的環首刀,掌權者須臾不能離,但是又不可時刻大意,所以古來的名將最終多橫死,未必都是這些名將驕縱
但是在斐潛這里,趙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束縛,單獨領軍就是單獨領軍,既沒有派遣什么所謂的副手,也沒有增加一些監軍之類的人員,所有的事情都是趙云說了算。
在這樣的人帳下聽令,是讓趙云感覺最舒坦的一件事情,能像這樣真正的獨立領一營之軍出征,則是意外之喜了
或許在斐潛這里,可以重新恢復“孝義傳芳”的榮光
趙云不想自己的這一身本領浪費,不想死在黑山,更不想死在什么病榻之上,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戰死在沙場上
聽聞斐潛斐中郎有在平陽立了一個無名碑,如果自己在這個討伐北地的過程中戰死了,是不是也能多少加一個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