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斗志昂揚,不是為了要和川蜀水軍戰斗,而是準備前往江夏,江淮地區,趁著曹操和斐潛作戰,將一些原本心儀已久,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去『采購』的人力物力都運回來。
當然,在某些方面來說,姿態還是要有的,這也是為什么是黃蓋和魯肅分別作為正副都督的原因。
畢竟就算是運輸大隊,也是要有一些護衛才能確保安全到港的,不是么?
曹操要求江東協助江陵,對川蜀水軍進行攻擊,也提升了二愣子的官職,從一個不入流將軍,好歹升級成為了鎮南將軍,也算是正式踏入了有名號的將軍行列。但是為了孫權的一個虛名,然后就要江東士族出錢出力出人和川蜀水軍打生打死,顯然不現實。
樣子可以擺一擺,牽制一下沒問題,但是真要撲上去和川蜀水軍殺一個你死我活,還是比較困難的……
不過如果萬一有機會,江東水軍也不會完全干看著不動手。
所以,『見機行事』四字,就成為了孫權和黃蓋說得最多的詞。
黃蓋表面上遵從,但是內心并不多么尊重孫權。
孫權走的路線,和孫堅孫策都不一樣。
這讓以戰功起家的黃蓋,以及孫家老將心中難免有憂慮。
孫權繼位時年紀小,這些老將的支持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孫權在繼位之初必然是采取拉攏和尊重的態度,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孫權就開始平衡權力,防止老將派系的勢力過大。
孫權對于周瑜的忌憚和猜疑,也是在這個階段當中產生的。雖然說孫權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實際上不光是周瑜清楚,黃蓋程普等人也同樣明白。
就像是這一次周瑜身故,孫權親自扶棺,以弟子之禮給周瑜下葬,不惜自掏腰包,給予金銀珠寶等無算,但是對于周瑜身后之人卻只給虛爵,不給實權。
這種政治拉攏與榮譽優待方式,也持續到了黃蓋程普等人身上。
孫權任命黃蓋程普等為什么太守,什么將軍,但是實際上孫權是在想方設法的收縮老將的兵權,轉移到周泰呂蒙等新生代將領身上。
歷史上,孫權的『狡兔未死即藏良弓』的舉措,使得黃蓋的孩子只是襲爵關內侯,后任吳國越騎校尉,這種宮廷禁衛官職,屬于榮譽性職務,基本上一輩子都不會有什么立軍功的機會。而程普的孩子官至『都亭侯』,也是沒有任何軍權,被排擠出江東權力核心。以至于韓當的孩子在繼承其父爵,因『淫亂不軌』之罪,便是帶著部曲數千人及母親棺槨投奔曹魏……
『淫亂不軌』之罪在后世看起來,似乎挺嚴重的,但是實際上在三國時期么……
就算是在后世米帝,嚴禁官員嫖娼的律法之下,就連紐約大都會法官集體組團嫖娼被曝光了,壓不住了,也不過是個人作風問題,然后免職了事,根本不會牽連到什么其他的關系人。這么一比較,就能明白在三國時期孫權給韓當的孩子安置的這個罪名是多么不靠譜了。
當下雖然孫權還沒有表現得這么明顯,但是黃蓋也隱隱約約感覺得出來。這一次黃蓋同意再次領軍出征,其實也是黃蓋試圖更多的繼承周瑜留下的『遺產』,而不是淪落為邊緣地區專職和山越作戰的太守。
和黃蓋不同,魯肅作為副都督,則是多方力量折中之后的產物。
周瑜死后,魯肅就成為了后繼的『橋梁』,但是想要當『橋梁』的人多了,能不能當好,也要看魯肅個人的本事。
這一次的江東出征,不管是哪一個方面來說,都是牽扯巨多,利益糾纏。
就像是當下江東在曹操和斐潛之間的政治局勢縮影。
孫權站在江岸,看著岸邊船帆如林,忽然像是回憶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悲愴的神色,以袖掩面而嘆息,『昔楚昭王雖失子胥,猶有子西;今江東折公瑾,如斷右臂!子敬啊,若是有公瑾于此,何至有憂啊!』
魯肅正襟而長揖,說道:『某聞齊桓公失管仲,夜起三嘆,仲父遺策猶存。今公瑾雖歿,然江防之策,皆已勒于金匱,兵卒再聚,假以時日又得強軍。主公不必憂慮。』
孫權伸手,拉住魯肅的袍袖,『勾踐困于會稽,尚有范蠡執戟;田單守即墨,猶存火牛奇計。卿豈不知夫差亦有懸目東門之恨?事難全啊!』
魯肅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牛皮戰靴上的紋路,回答道:『昔趙盾驟亡,程嬰存趙氏孤;樂毅去燕,田單復七十城。肅雖不敏,愿效弦高犒師之智,為主公守此江左。』
『善!』孫權遽執魯肅之手,解下腰間的玉玦放在魯肅手中,『吾得子敬,猶秦穆得百里奚于五羖皮。昔者燕昭筑黃金臺,今當為卿設青玉案。』
魯肅頓首而長拜,『昔申包胥哭秦庭,七日不食;今肅愿效燭之武夜縋而出,必使南北之勢如吳鉤映雪,明于天下。請主公放心!』
孫權長呼一口氣,拍了拍魯肅的肩膀,『花開花落自有期,江東基業在卿肩啊……』
是時,長風吹拂大江,旌旗招展,宛如鮮花盛開。
君臣相視,眸中皆有光華躍動,似乎是盡得君臣相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