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兵存根與正令,按制當分由不同書吏保管、核對。存根缺失,說明保管存根之人,或與其交接正令之人,必有失職,甚至同謀之嫌!』
『故翻以為,』虞翻正色曰,『將軍印信宜循舊制,外示以常,佯作不知。然內則亟查!密檢凡可近印信、司文牘、諳將軍筆跡之近侍、屬吏、幕僚。其近日行止、可有異狀、與何人過從甚密?』
『其二,嚴查彼日掌調令存根之保管、傳遞、核驗者。經手何人?交接何時?存根終現何處?孰人得隙而毀?必留痕矣!』
『三者,列近月內凡或觸印信者,縱須臾之近,亦錄名冊,逐一詳勘。』
『再者,彼既發難,見將軍無應,或喜計售,或心不自安,必將復動!或急毀余證,或密晤同黨,或試窺將軍之意。將軍但暗布耳目,靜觀其變,或可擒于當場!』
虞翻一系列說完,有條有理,詳略得當。
吳景聽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的些許慌亂也漸漸被一絲狠厲所取代,『仲翔真乃大才也!若非爾點醒,吾幾鑄大錯!』
沒錯,他必須抓住這個造假的家伙!
吳景當即決定,『就按照仲翔之策!來人,傳我號令,今日之事,不得外泄半字!暗中加派人手,按仲翔所言,細細地查!!所有書房文吏,著重暗查!不可錯放一個!有何發現,立即報來!』
心腹領命而退。
吳景眼眸之中,有些閃動,似乎心中已有幾個重點懷疑對象。
虞翻在一旁低聲說道:『將軍,即便是查出作偽之人……此事恐怕……未必能善了……』
『什么?!』吳景大驚,『仲翔此言……何意?』
虞翻低聲道:『將軍……這閱兵之事……即便是主公知曉將軍無辜,然……大錯已鑄,豈能無視?幕后之人所圖非小,恐意在攪動江東,渾水摸魚……將軍還是要多加謹慎……有些事情,還請多做考量才是……』
吳景愕然,『仲翔之意是……』
虞翻拱手說道:『在下位卑言輕……故而也不會有人假造在下之印章……』
『這……』吳景愣了半響,然后咬著牙,眼神陰鷙,『哼!無論是誰,敢把主意打到某頭上……某定要讓其知曉厲害!』
他轉頭看向虞翻,『仲翔,此事還需你多費心,助某揪出此獠!』
虞翻肅然拱手:『敢不從命!』
……
……
吳郡,顧府。
燭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搖曳,將圍坐的幾人身影投在繪著大江波濤的屏風上,忽明忽暗,搖搖晃晃。
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顧雍端坐上首,素來平和的面容此刻也覆著一層寒霜。
陸遜、張溫等各姓核心人物皆在座,人人面色沉郁。
『諸位,』顧雍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孫仲謀不顧你我勸阻,執意引狼入室……如今劉玄德已至江東……我等江東基業,實危如累卵。』
張溫捋著胡須,接口說道:『元嘆兄所言甚是。溫曾夜訪劉玄德,此人外表忠厚,內在么……呵呵……主公此舉,大為不妥。看似欲驅虎吞狼,實則引火燒身!淮泗諸將新敗于川蜀,損兵折將,府庫空虛。他們如餓狼環伺,急需錢糧甲胄補充實力……放眼江東,能支出錢糧者,還有何人?』
張溫環視一周,語氣帶著一絲激憤,『北人視我等為豚犬,只待宰割分羹;主公更欲借劉氏之手,攪亂江東,行平衡之術,想將我等徹底壓服,好讓他大權獨攬!』
陸遜眉毛抖了抖。他雖然是在孫權之下任職聽令,但也同樣和江東士族是同氣連枝,『昔日周郎在時,尚知敬重,如今周郎尸骨未寒,便是朝令夕改……不過,某聽聞在那軍閱之中,有仿冒揚武將軍調令者……』
張溫擺擺手,『溫不才,亦不至于行此下等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