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竹兮感覺自己做了很久的夢。
夢里光怪陸離,有梅音溫柔看向自己的笑臉,有衛志送他去上小學時,牽著他的寬大手掌某個瞬間,這些畫面卻一一破碎,變成了冰冷的墓碑和衛志殘缺的手臂。
還有衛冬靈躺在病床上,胸膛被血淋淋剖開,心臟不再跳動的場面。
巨大的失重感襲來,腳下的地面寸寸崩塌,衛竹兮渾身冰冷地跌入萬丈深淵。
他徒勞想抓住這些碎片,胸腔到喉嚨一片窒息,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是如此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哪怕在夢里,也強撐著不在意的面皮,表達痛苦也是那樣吝嗇。
黑暗中,一只溫熱的手突然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從萬丈深淵拉了出來,他恍惚了半天,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乖,睡吧。”
然后有人輕拍著他的身體,力度青澀。
這太像在哄一個小朋友睡覺,那么溫柔又小心翼翼。
衛竹兮莫名其妙被一股安心罩攏,除了梅音,沒人這樣哄過他入睡,尤其是在長大以后。
他聽到那道聲音說“怎么這么涼”
下一秒就被圈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他遲鈍的大腦反應很久,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他急促的呼吸終于舒緩下來“小天鵝。”
沒有察覺到面前的身體一僵。
白織羽垂首看向懷里的人,眼底的神色辨不清晰“誰”
衛竹兮緊閉著眼睛,斯文俊美的眉眼此時看去卻有了幾分乖巧,剛剛那句低沉的呢喃猶如幻覺。
白織羽看著他額頭因為噩夢而生出的細汗,察覺到對方緊緊抱著他的手臂,終究是沒再問什么。
他給他掖了掖被子,指尖為他拭去額頭細汗時,才后知后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他定定看了他很久,低聲道“衛竹兮,你也會痛苦嗎”
這個人的溫柔總是帶著疏離,強大而內斂,白織羽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讓他慌了神,直到現在才能去想
衛竹兮,你因為誰變成了這個模樣夢中,又叫的是誰的名字
晨光熹微,衛竹兮被日光晃醒,腦袋有近十秒的斷片。總感覺自己做了很多夢,但應該是個美夢
周圍環境陌生,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氣味,他動了動,發現身邊還躺著另一個人,他們依偎得很近。
白織羽眉眼微動,睜開了眼,醒來第一反應是摸衛竹兮的額頭。
衛竹兮一時分不清現在的情況“這是哪里”
燒已經退了,白織羽滿意收回手,他起身給衛竹兮接水,道“醫院。”
他聲音很啞,眼下有著沒有休息好的疲態,發絲凌亂的亂翹著,身上的襯衫經過一晚上的折騰皺皺巴巴的。
衛竹兮一頓,蹙眉思考起來。
過了幾秒,他才發現自己的
視線一直在跟著白織羽,看見對方接完水轉過身,他又馬上斂下視線。
白織羽把水遞給他,發現他神色與平常的不同來,湊近挑眉道“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衛竹兮點點頭“白老師說笑了。
白織羽被他的生疏噎到“那昨晚發生了什么還記得嗎”
衛竹兮有幾秒遲疑,緩緩搖頭,他看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我是怎么到醫院的”
白織羽可不想放過他,靠在床邊看他喝水“你昨天晚上發燒了,我把你從寢室帶到了醫院昨天為什么不回公寓”
衛竹兮喝著水,聞言笑道“昨天有事出門,淋了點雨,在寢室休息了一會兒卻睡著了。”
白織羽看他半晌,嘆了口氣“不想笑就別笑了。”
他沒有再問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另一個疑問輾轉在唇齒間,終究也沒說出來。
衛竹兮愣住,一時之間沒有否認。
在白織羽出去買早點時,他才回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下側。
不是錯覺。
昨晚白織羽抱著他哄了一夜,骨節分明的溫熱手掌輕輕地落在這一處,以一個守護者的姿態。
衛竹兮手指緊了緊,無端覺得那塊皮膚癢到了心里,不敢再去碰。
衛竹兮昨天有東西落在寢室,白織羽先開車送他到學校,之后再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