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趙族長是嘉元元年的進士。
重要的是,顏相、齊尚書、程御史,都是嘉元元年的進士。
而榮晟帝重用的秦太師,是與丁相、史太傅一樣的朝中老人。
依鄭皇后的敏銳,她立刻明白,這不只是榮烺與榮晟帝的皇權之爭,也是朝中老一輩大臣與嘉元元年臣子間的爭鋒。
自榮晟帝將顏相趕出朝堂的那一刻,他就徹底失去了嘉元元年臣子們的效忠。
榮烺不一樣,榮烺比姑媽更得嘉元元年這批大臣的忠心。
顏相親自輔助她巡撫開封,齊康與榮烺有十幾年的師生情,趙族長能親自為榮烺打理產業,關系自不待言。即便一向不理朝爭的程御史,難道放著好好的同年不近,反而支持秦太師掌權嗎?
不會的。
程御史曾與榮烺一道審過前趙尚書案,哪怕兩人曾有口齒之爭,榮烺一向抬舉御史臺。
朝局愈發微妙。
榮晟帝持續的削弱太后留在朝中的痕跡,而榮烺,在等待一個恰當時機。
那個時機到得并不慢,鄭皇后第一次看到榮烺的縝密,她知道榮烺絕不會去渤海國和親。可即便是她也未料到,榮烺會借機提出過繼到她名下,成為嫡皇女。
雖然她一直將榮烺視為自己的孩子,她真的從未想過……
這不僅意味著榮烺與鄭家的關系會進一步更加親密,也意味著……榮烺與徐家、與東宮的進一步切割……
鄭皇后以為榮烺會傾向于鄭太后那樣和平方式的執政,榮烺比她想象中更有決斷,宮變那日流的血不算多,卻足夠昭示榮烺掌權的決心。
沒有人再猶豫將來東宮的態度,公主的手段已經表示,她才是王朝新一代的掌權者。
這種決心甚至更勝當年的鄭太后。
鄭皇后不忘封閉麟趾宮時,從內院傳來的徐妃的痛哭與榮晟帝的咒罵,“亂臣賊子!你們蠱惑了阿烺!當年朕就不應該答應讓阿烺養在萬壽宮!”
鄭皇后不知榮晟帝的叫罵聲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是,榮晟帝一直不明白。
只要榮烺有這樣的才干,與他一爭便是必然!
皇權何曾真就屬于哪家哪戶,皇家無能時,便會有權臣代掌。而即便在皇家,才能卓越如榮烺,又怎會屈就榮晟帝這樣的無能之君呢?
榮晟帝一直覺著是旁人不忠不孝,他始終不明白,皇室只是賦予他比旁人更優先的掌權資格。
他能,便可權握天下。
他不能,早晚大權旁落。
即便不是榮烺,也會有旁人。
榮烺負他,他難道沒有辜負榮烺!
他不是連太后娘娘留給阿烺的私產都想控制么?
如果榮晟帝有半點容人之心,他如何會走到這一步!
成天這個逆臣那個賊子的,怎么別人當政沒這些事,就你當政時滿朝逆臣賊子?
就這種心智,還要挑撥阿烺,阿烺要跟你一樣的見識,焉能有今日!
呷口茶,取過一件宮務,鄭皇后輕松地笑了笑,與嚴宮令道,“來,咱們看看端午的準備。阿烺最愛熱鬧,宮里也該好生熱鬧一二了。”
嚴宮令也不禁心下一松,“舞樂司那邊排練了新歌舞,殿下必然喜歡。”
窗外大好風光,鄭皇后與嚴宮令商議著宮中的大小瑣碎事務,待一切商議畢,嚴宮令告退。
清風拂進微微的花草香,鄭皇后笑眼輕瞇,塵埃落定,真是好時光。
她這位鳳儀之主,也越發覺著,滋味不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