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戌時三刻,刺史府內。
胡床上,徐宗文臉色蒼白,唇邊發紫,額頭上也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張三用剪子剪開徐宗文胸前衣裳,聶蓁兒用熱水洗了一塊白巾,見徐宗文蹙著額頭,眼角忽然再次濕潤,當下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伸出蔥白玉指替徐宗文擦試起來。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郗儉拉著一個背著醫箱的大夫進來,聶蓁兒立刻讓開。
大夫先是伸出手替徐宗文把脈,之后打開醫箱取出幾個瓷瓶,相繼撒在徐宗文傷患處,隨后用鋒利的匕首將多余的箭桿去除。
“慢著”張三看的大汗淋漓,他忙囑咐大夫“我們將軍全就拜托大夫了”
那大夫也不回應,拿著一塊熱巾搭在患處穩住箭矢,另一只手突然用力,然后只聽得徐宗文一聲悶哼過后,箭簇被完整的取了出來。
“噗嗤嗤””眾人看的心驚肉跳,大夫卻絲毫不手忙腳亂,取出箭簇后又是止血又是包扎,忙個不停,偏偏每個過程都有條不紊,沒有出一點偏差。
郗儉拍著張三的肩頭“這位是青州最好老傷醫,從醫二十多年了,就沒治死一個人,這回你放心了吧”
張三點點頭,等大夫收拾完畢,他哐當一聲給大夫跪了下來“多謝大夫救命之恩,您救活了我們將軍就是救了我,我替將軍給您磕一個頭”
“這是作甚快起來。”大夫給郗儉一個眼色,后者彎下腰扶起了已經熱淚盈眶的張三。
“醫者父母心,本來老朽還擔憂箭簇與心室只相隔不到一寸,這傷勢太過險惡,萬幸的是箭頭沒有淬毒,不然危矣這位將軍氣運過人,從閻羅王那里掙回一條性命,實屬不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大夫忍不住感慨一聲,取出箭簇的過程雖然短暫,但終究是免不了受錐心之痛,但眼前的病人卻沒有一點異動,他也覺得十分奇異,腦子里突然想起了前朝神醫華佗替蜀國大將關羽刮骨療傷的故事
其實,倒不是徐宗文喊不出來,只是他傷的太重,暈沉的厲害,神智不清,幾乎沒有了痛覺,實在是做不出什么有力的反應來,只是額頭與胸前不斷暴著汗珠。
“此后需靜養一月,此間不可動彈。”離開前,大夫再三囑咐,眾人如小雞啄米般點頭,不敢違逆。
徐宗文這次中了箭直到兩日后才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個發現的自然是兩天兩夜片刻不離左右服侍他的聶蓁兒。
聶蓁兒喂了他用了兩碗素粥,徐宗文才緩緩有了氣力,他靠著檀香木枕,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佳人,聶蓁兒褪去親軍繁重的甲胄,一身鵝黃長裙曳地,兩手大袖翩翩,柳腰之間飾帶層層疊疊,十分的優雅飄逸,倒讓他一時迷了神。
雖說女裝迷人,可聶蓁兒的狀態略露疲乏,徐宗文但見她青絲垂亂,本想伸手替她撩撥上去,可是抬手只到半空便無力的又收了回去,奈何只能靜靜地望著她。
許久,聶蓁兒忍不住先開了口“你感覺好些了嗎”
“除了全身乏力,胸口陣痛,一牽扯便要裂開之外,其余倒沒有什么不適。”徐宗文無力的回道。
聶蓁兒知道徐宗文定是大病初愈,所說諸多癥狀也與大夫所說并無二致,便就沒有多問,替他緊了緊身上的錦被,低聲詢問“可還要再進一碗粥”
“不用,”徐宗文問“城外戰況如何了”
聶蓁兒早知他要問戰事,早早將搜集二來的消息整合之后詳細回稟“你昏睡這兩日,城內防務一應由兩位先生主持,賴諸將士效力,城內不乏雷石滾木,武庫的軍械也還充足,所以各地太守們的郡兵還沒有攻進城來。”
“那便好,那便好”聞言,徐宗文臉上滿是釋然,原本微微皺著的眉頭此時也沒有了傷痛的壓抑,空握著的拳也忽然松開,長長地舒了一口胸中憋了好久的悶氣。
聶蓁兒見徐宗文病體無恙,形勢好轉,但不宜多說話,以免徒耗神思,枉費精力,還需靜養。于是,借故府中雜物繁多,不能離身,收拾碗筷壓著步子緩緩離去了。
城外,郡兵聯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