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城,門下省官署。
徐宗文正緩步前往侍中殷仲堪的值房,途中遇到了前來批文的吏部尚書張玄之,二人一頓寒暄過后便開始攀談起來。
張玄之似乎少了很多顧慮,說起話來毫無遮掩“宗文,真沒想到你能留下來,我一直以為你最多在建康待一個月,等你擔任了大統領之后我以為你最多能在建康留三個月,沒想到禁軍整頓之事你才做了一半就去了錢唐查案子,這一來一回又成了門下省黃門侍郎。對了,聽說了你的大婚之日定在四月,看樣子你接下來很有可能繼續留在中樞。”
徐宗文默默的聽著,他邊聽邊暗中打量張玄之,太傅謝安去世不久,這位知己故交的眉眼之間不說沒有絲毫的悲傷,反而增添了幾分的志得意滿
“張尚書說的是,我又何嘗不想回到洛陽去說句毫不避諱的,若不是陛下恩眷,我早就想回到洛陽去和兄弟們一同并肩作戰,笑談渴飲匈奴血,不破賀蘭山誓不還,那是何等的壯志豪情何等的意氣風發啊”徐宗文望著長廊外低沉的長空,雙手上青筋暴露,脖子上也通紅了。
聽到徐宗文不想停留建康,張玄之倒是安心了不少,畢竟徐宗文深受皇帝寵信,入京不過一個月就封侯拜將,現在又入職門下省,實在是羨煞旁人。要是徐宗文解下軍職,在中樞,指不定多久就能取代他們這些士族冠帶,成為比荀羨還要更年輕的柱國之臣好在徐宗文骨子里只是一個武夫,他的眼里只有疆場上的打打殺殺,那就好,那就好啊
張玄之帶著莫名的笑,在離開門下省之前又留下了一句莫名的話,他回頭對徐宗文鄭重其事的說道“此間山雨欲來,他處覓得平安。”
徐宗文輕嗯一聲,微微低了低頭,示意張玄之他已經知曉了。
門下省侍中的值房非常素樸簡約,一張胡床,兩張矮幾,幾個高麻布墊子,雪白的墻面上掛著一副王羲之提了字的山水墨畫,清靜典雅。
“下官徐驍見過殷侍中。”徐宗文通稟過后,身披黑色官服進入了值房,還沒有碰面就朝著堆滿了案牘的西席拱手行禮。
“徐侍郎來了”徐宗文抬起頭,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徐宗文一回頭,門下侍中殷仲堪和中書侍郎王恭兩個人正在把著茶盞品著清茶。
徐宗文笑了起來,忙上前打招呼“難得啊,國舅爺怎么也在”
中書侍郎王恭,出身太原王氏,是晉帝皇后王氏家兄,太子元舅,是晉帝最鼎力支持者。在徐宗文提出裁撤整頓禁軍十八營之時,王恭與殷仲堪兩個人曾極力支持徐宗文的議案。
“徐使君,徐侍郎,徐將軍,徐統領,武宣侯,哎呀我都不知道該叫你哪一個好了”王恭不徐不疾地起身前來迎接徐宗文,雖說兩個人都是平級,可是說到底都是皇帝的近臣,而且深受寵信,說起來和普通同僚關系的確不太一樣。
徐宗文皮笑肉不笑,他連連擺手“錢唐的案子已經結束了,揚州刺史一職我也是贊居,禁軍統領也交給了張松之,我現在也就是在殷侍中的手下混口飯吃,日后還要靠二位上官多多提攜,多多照料”
一旁的殷仲堪早就拉著徐宗文入座了,他指著徐宗文笑罵道“誰不知道那禁軍十八營是由你徐大統領第一個提出來的張松之只是暫署統領一職,指不定陛下一回心轉意你就又回去提調禁軍六營了況且錢唐那邊你又查出了顧悅之這些貪官污吏,賑災救民,這樣大的善舉,聽說百姓都給你立生祠了就連我這個侍中也是因為你要入職門下省才特意受到照顧提調上來的,你這可就太謙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