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忽聽信豐城內人喊馬嘶,急令招搖營各幢集合待命,斥候來報燕兵封死城門,人馬俱于火中,不少人已經開始跳城求活,死者極多,慘不忍睹
鄭略遂引眾將望火勢旺勢而走,行到北門,只聽喊聲大起,抬頭望去,又有兩名被火燒著的燕兵受不了灼燒主動跳城自盡。
城內才看紅焰吐,幽空又聞天雷震,經此一夜,新豐城已成人間煉獄
“快,快鑿穿城門向晉軍乞降啊”獨孤丘最終還是選擇了保全了性命,在燕兵拼死之下,破損的新豐北門被主動打開了。
“罪將獨孤丘,不知天兵驟至,不敢冒犯天威,向天兵請降”獨孤丘蓬頭垢面,滿臉漆黑如碳,帶著僅存的一萬人馬跪在鄭略馬下請降。
鄭略十分滿意自己的杰作,他一抬手,立刻有親兵上前接過獨孤信手中的兵符印信和燕兵大纛。
“好,雖說北狄鮮卑頑固不化,但識時務者為俊杰,本將軍允了你的請降,讓你的人繳械吧”鄭略接過獨孤丘的佩刀,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他滿臉厭惡的加了一句“本將軍會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獨孤丘雖然對北狄一詞不甚理解,更聽不懂那句所謂該去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只當是降兵營,但是鄭略允準了他的投降這便就是說他可以抱住自己的性命了
“多謝將軍仁義”隨即,獨孤丘立刻下令燕兵扔下兵仗,解下已經被大火燒的殘缺的甲胄。
就在獨孤丘率領一萬多燕兵乞降的夜里,鄭略下達了一個讓他永遠不能回頭的軍令坑殺燕軍降兵
得到消息之后的羊曇大驚,立刻闖進鄭略大帳進諫“敵軍已降,將軍為何要下令屠殺手無寸鐵的降兵”
鄭略冰冷的回答道“鮮卑人屠殺我同胞石為何不放過婦孺老弱匈奴人破我長安洛陽兩都時,為何不放過全城百姓羯人將我漢人視作兩腳羊任意虐殺時,為何不想想同為人,而要行如此畜生不如之事”
“將軍大謬矣”羊曇的聲量逐漸響亮起來“胡人不通王化,獸性未褪,所以使北方赤地千里,滿地腥膻可將軍是驍騎軍將,朝廷所任之寧朔將軍,大將軍所命之征西先鋒,將軍替代的不僅是將軍一人,而是大將軍,是大晉朝廷您今日下令屠殺降兵,來日將軍的殺降惡名必定傳遍天下,此舉不僅不祥而且使我大晉朝廷的信義掃地”
“將軍,上天有好生之德,閃開殺戮之門違逆天意殺降百無一利,請將軍明斷”
從古至今,“殺降不祥”都是深深烙印在天下人心頭的一則軍諺。雖然不是律法,卻是比律法更為深入人心的天道人道。
自從大地生人,三皇五帝開始,人世便有了殺伐征戰,為了土地為了牛羊為了財貨為了女人為了權力,人們總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做你死我活的相互殘殺。
然則,不管如何征戰殺伐,有一點卻始終都是不變的,這便是不殺已經放棄任何抵抗的戰俘。戰勝一方讓戰俘做奴隸做苦役,以種種方式虐待戰俘,人們固然也會譴責也會聲討,然則僅此而已。
弱肉強食是人間永恒的法則,人們對戰勝者總是懷著敬畏之心,便也在道義上給予了更多的寬容。然則,人世間的事也總是有極限的,一旦你跨越了這道極限,即便強力不能將你立即摧毀,那驟然齊心的天道人道也會將你永遠埋葬諸多的人間極限之中,戰場不殺降,便是最為醒目的一條。
自春秋以來,兵爭無計其數,殺降之事聲名最著者莫過于白起、項羽二人,所以史書野史對于此二人貶斥甚多,這二人的下場更是落寞。
儒、墨、道三家顯學對殺伐對征戰深惡痛絕。
“春秋無義戰”,“善戰者服上刑”便是孟子警世之論。
老子則說“兵者不祥之器。”“樂殺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
更有墨家兼愛非攻之說風靡天下,大斥兵爭之不義,倡行以“義”為兵戰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