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刻鐘,督主已躍升為世上有數的強者,朝中之事越發需要仰賴您了。”潘菌揚續上一段吹捧后,說起另一件正事,“皇上當下還在水月臺,定也等著您的消息。”
水月臺是位處御園東側的露天戲臺,臨池而建,常年雅樂陣陣,戲曲聲聲,離靜室有一段距離,但對七宗武者而言幾秒之內便可抵達。突破前,裴溫韋曾向盧紹青報備過,后者承諾會在水月臺幫他壓陣。
但恐怕賞樂聽曲才是對方的正事,壓陣僅是順便。
前朝悠悠六百年,出過“木匠皇帝”“煉藥皇帝”“吃貨皇帝”,淪為民間茶余飯后的笑談。
而盧紹青可被稱為“戲曲皇帝”。他于宮中新修葺了大量戲臺,每日早朝后依著興致前往某處聽戲。夜色降臨后,回書房翻閱司禮監呈上的奏折,費心約摸一小時。隨后再次宣召戲班舞戲。
大榮朝的祖皇帝盧伯琦是工作狂魔,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盧愷熠據說也工作勤懇,忙于政事。
皇位傳到盧紹青這里卻畫風突變。盧紹青早年作為朔王時,鎮守姜陵,北御娑羅,常年征戰沙場,與娑羅邊塞主將對陣多次,勝多敗少,軍事才能在諸王中最為出眾。
后來,邊疆的摩擦漸少,兩邊皆進入休養生息的狀態,偶爾有小股兵馬的交鋒,不影響大局穩定。
多年來,朔王治政無功無過,平日里并不勤政,反倒有耽于歌舞的趨勢。即便如此,盧愷熠的猜忌絲毫未少,削藩時磨刀霍霍的狠勁任誰都能看出來。
幾番試探后,盧紹青不愿坐以待斃,才有起兵反叛一事。所謂“清君側”不過是大義之名,自保與野心才是背后主因。
裴溫韋作為近衛,自是看得更加清楚。但他原以為盧紹青平日里的閑散聽戲不過是韜光養晦之舉,沒成想他當上皇帝后竟變本加厲,讓追隨他的一眾老臣目瞪口呆。
不過,蔚渺對此持保留看法。能成就七宗的皆是絕頂之輩,心性、悟性、天賦都不缺,如果能沉迷于娛樂無法自拔,早就被心魔鳩占鵲巢。
御園中假山嶙峋,團錦簇,光滑曲折的青石長階連接著精巧的飛檐亭臺。走獸石雕點綴在名貴卉之間,無論是高大喬木還是低矮灌木,其枝葉都經過精心修剪。
蔚渺與潘菌揚沒費多少腳程,快步抵達水月臺。
剛至近處,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悠揚婉轉的戲腔如碧波蕩漾,聲聲入耳。
女聲:“膏沐新添媚遠歸,重學畫少年眉……”
男聲:“帶成婚媾轉相宜,虧阿丈賺良媒……”
潘菌揚聽了,笑呵呵地說:“是《風箏誤》啊。”
《風箏誤》是名曲之一,不僅是潘菌揚,蔚渺也從熟悉感中獲悉了它的名字,幾乎是一種聯想的本能。
其實大多數宮人和臣子并不精通音律,能夠通過唱詞與曲調叫出戲曲名,完全是因為在盧紹青身邊辦事,若非急事,大多時候難免要先陪他聽一折才能找到機會上奏,耳濡目染之下,慢慢的也懂些橋段。
垂柳掩映間,一大片人工湖近在眼前。一道筆直浮橋自岸邊延伸至湖心處,兩側的白玉欄桿頂部雕有形態各異的石獅。
水月臺便建在湖中央,三面臨水,占地不小,整體漆成紅色,正面的背景墻上是飛仙攬月的浮雕。
明媚陽光下,可見戲臺上僅有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