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堡。
老兵沖上來,遠遠就叫“小石頭,好久沒見你了車上是誰,是老總鎮嗎”
陽光照著他臉上的皺紋,看他的樣子,最少有五十了,而石善剛今年四十歲出頭,在他面前,是永遠的小輩,而從他打招呼的親熱看,他和石善剛是很熟悉的人。
石善剛笑一笑,沒有回答,只是“吁”的一聲,勒住了馬車。
尤振武和翟去病掀開車簾,一前一后的跳了下來。
“啊,是少千戶。見過少千戶,見過三公子。”
老兵握著槍桿,一臉驚喜,急忙抱拳躬身行禮。
尤振武笑“免了。”
翟去病則是抬頭望眼前的長樂堡,負手笑道“好長時間沒來了也不知道后院的那棵大梨樹,結了多少梨子”
老兵平身,接著說道“聽說少公子落馬,額們一直都擔心呢,見少公子無事,額們就都可以放心了。”
說著說著就開心的笑了起來,露出了缺失的門牙,右臉的傷疤也更加清楚。
尤振武微笑點頭,他本尊的記憶里已經認出眼前的老兵叫張福林,是中衛所的一個旗長,年輕時雖然不說英勇善戰,但卻也是兢兢業業,好幾次死里逃生,從尸山血海里面爬出來的,父親身邊掌旗手張祿,就是他家老二。
“快,快去通報,就說少千戶來了”
張福林扭頭大喊。
其實不用他喊,城門洞里進出的軍戶們都已經認出了尤振武,好多人都圍了上來,男人抱拳行禮,女的萬福,小孩則是好奇的看,然后被母親壓著頭叫“少千戶”。
如果是過去,如果是尤振武的本尊,他不大會理會這些,而是會少年得意,快速入堡,干自己的事情,但今日的尤振武卻是不同,他微笑的抱拳,一邊邁步入堡,一邊向每一個行禮,呼喊他“少千戶”的人點頭致意。
軍戶們行禮,都是遵從規矩,兩百多年的慣例,見少公子謙卑,軍戶們都有些惶恐。
翟去病跟在后面,嘴里嘀咕“這一摔,感覺表哥可比過去謙遜多了”
過城門洞之前,尤振武抬頭看了一眼,正看見城門洞上鑲有的石匾,上面清楚刻著三個字“中衛所”。
進了堡子,一眼望過去。除了中間的一條土街之外,兩邊都是低矮的屋舍,夯土墻,青瓦頂,大多數都是建成幾十年,甚至有可能是百年的舊屋,歲月侵蝕,風化嚴重,但依然倔強挺立,為人們擋風遮雨,抵御冬季的寒冷。
老人牽著孩童站在門前,向他行禮,破爛的衣衫,滿臉的菜色,恭卑的笑容埋藏在深深的皺紋里。
路邊,一棵枝葉正茂,碩果累累的歪脖子老梨樹從旁邊的院子里伸了出來,枝丫彎彎曲曲,看起來接了不少的梨,這大約是尤振武眼睛看到的,最有生機的一件事物。
尤振武心情沉重,比起榆林城,長樂堡里面的民生,顯然是要差上很多的,就史書來說,明末百姓的困苦,一點都不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