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先大笑走了。
尤振武肅然端坐,心道,真老賊也,臨走也不忘記惡心我一口。
自出洞來無敵手的下一句,本應該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卻被左光先換掉,看來左光先也知道大事不妙,求他高抬貴手了
左光先之后,左緒被帶上堂來。
首先聽到的是“叮當”響,一個穿著囚衣的囚徒,帶著鐵鏈,被兩個軍士推進了堂中。
第一眼望見,尤振武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蓬頭垢面,面容消瘦,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一雙眼睛更是無神,雖然人在大堂中,但他的魂魄早就不知道飄哪里去了配上身上的囚衣,感覺左緒已經是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任由他人驅使,而不知自己所為。
而就在進入堂中,見到坐在堂中的尤振武之后,左緒忽然一變,就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樣。他從一個蔫吧的階下囚,忽然就變成了戰意昂揚的斗神,他跳起來,抬手指著尤振武,發瘋一樣的叫道“尤振武,你來看我的笑話了是不是尤振武,我要殺了你”說著,就向尤振武撲了過來。
尤振武端坐不動,面上絲毫沒有驚色。
左緒自然撲不到他的身邊,因為左緒剛要上撲,押解他的兩個軍士就一左一右,狠狠地壓住了他。
“放開我,放開我”左緒拼命掙扎,但也無濟于事。
“大膽賊犯,竟敢咆哮我臬司大堂,來啊,給本官打”黃綱不客氣,從簽筒抽出一根簽子,啪的扔在堂中。
明律,一根簽子為十杖。
剛開始,左緒還咆哮,還在忍著,但幾杖下去,他就痛苦的大叫了起來,隱隱還能聽見他的哭聲,不過當重新被拖回大堂,面對尤振武的時候,他卻又重新堅強了氣來,耿著脖頸,對黃綱叫道“臬臺大人,尤振武是一個奸人,他的話,你絕對不能相信”又沖著尤振武叫道“尤振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啪”
黃綱一拍驚堂木,喝問道“還敢咆哮公堂左緒,本官問你,假扮盜賊,劫殺尤僉事,是你自己,還是有他人授意你哥哥左定,現在又藏身哪里”
“是我,一切都是我”
左緒面色慘白,咬牙說道“到長樂堡殺人放火,是我派的,攔路殺人,是我帶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和我大爹無關,和我哥也無關,無論是什么罪名,我都受了,只求大人速判,我受死即可”
黃綱冷道“想的容易,不審理清楚,揪出真正的兇手,本官絕不會結案。”
左緒慘笑“再審我也是這些話”又看向尤振武,吼道“尤振武,你不要得意,只要我不死,今天的一切,我會連本帶利的向你討回來”
黃綱怒,又要拍驚堂木,一直默默不語的尤振武忽然站起,向他拱手“大人,卑職有一句話,想要和案犯說,不知可否”
黃綱點頭。
尤振武看向左緒,目光和表情都是冷靜無比,雖然在涇陽縣的時候,他差點死于左緒之手,現在想起來都是后怕,但他心里并不痛恨左緒,在他心目中,左緒只是一個小塵埃,他犯不著為了這樣的人,投進自己全部的喜怒哀樂,他穿越而來,為的是大事,可不是為了和左緒這樣的小人物置氣的。
說實話,自從聽說左緒投案之后,他心里便已經放下了左緒,這些天,他一個字也沒有想到過左緒,可看左緒的樣子,卻時時都在痛恨他,他不怕左緒,但有些事情,他覺得,應該是到了說清楚的時候了。
“左緒,小時候你是孩子頭,你還記得你最喜歡喊的一句話嗎”尤振武問。
左緒睜開眼,微微驚訝,他沒有想到,尤振武竟然問這個。
“你最喜歡的喊保境安民,喊的是殺虜,最崇拜的是霍去病,最佩服的是開平王常遇春。”
“那時候的你,還曾經是我的偶像呢。”
“可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他們的身影”
“為了對付我,你不計手段,更不顧大局,我尤振武征募兵馬,為的是抗賊保國,我制造自生火銃,是為了給朝廷增加利器,以便更好的剿滅流賊,抗擊建虜,可你和你的家人,卻喪心病狂,不顧大局,利用巡撫親兵,到長樂堡殺人放火,為的就是挫敗我,讓我不能練兵,不能制造火銃”
“左緒,即便是為了對付我,你也不必搭上我中衛所的三百新兵,搭上我制造火銃的鐵匠鋪吧你拍著你的良心想一想,你對的起朝廷的世代俸祿、你左家的世襲武職,以及少年時的你嗎”
“從你的眼里,我現在只看到嫉妒和恐懼,你少年時候的眼光和勇氣都哪里去了”
“我今日說這些,不是要嘲諷你,只是可惜你,左緒,你本可以做一些事情的,但你的嫉妒和狹隘,徹底的毀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