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朱春離開,背影都看不見了,尤振武和朱母才收回目光,尤振武扶朱母重新坐下,朱母輕聲道“他什么大俠就是一個腳夫而已。”
又說道“我就是耳朵背點,起居行走,樣樣無礙,根本不用人照顧,尤僉事,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個能行的。”
“那怎么行我答應了大俠的。”尤振武道。
朱母搖頭,老臉嚴肅“不要叫他大俠,叫他老朱就可以,腳夫行的人,都是這么叫他的。”
尤振武始能確定,朱母雖然耳背,但有些話,卻還是能聽見的,于是說道“太夫人,大俠此去,乃是為國家,為朝廷做一件事,晚輩沒有他本事,不能和他同行。照顧你,就是晚輩的份內”enxuei
“殺賊,也是他分內。”
此時此刻,感覺朱母忽然不耳背了,她推開尤振武的攙扶,站直了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說的真好啊。為這句話,老身應向你一禮”
說著,放開手中的拐杖,向尤振武行了一個萬福。
“晚輩愧不敢當。”尤振武急忙還禮,心中卻知道,朱大俠的母親,果然不是常人,看言行舉止,絕對出自大家閨秀。
禮罷,抬起頭來,老夫人的眼中卻好像閃過悲涼,嘆口氣“尤僉事請回吧,老身要休息了。”說完,轉身就往房間走。
簡單對話,一禮一罷之間,尤振武早已經明白,怪不得朱春說“家母脾氣直,多擔待”。太夫人的脾氣果然是直的很,一點也不想受人恩惠,于是尤振武急忙接言道“太夫人留步。朱大俠將你交給我,我如果照顧不到,豈非有負所托不如這樣啊,晚輩每日派人來劈柴,清掃院子,絕不攪擾到太夫人,太夫人以為如何”
“不必。”老夫人搖頭。
“太夫人”尤振武幾近請求。
“去吧尤僉事,你有大事在身,就不要在老身這里浪費時間了。”老夫人卻已經是進了房間,啪的關上了房門,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尤振武保持行禮的姿勢,一臉苦笑的站在原地。
離開小院時,尤振武心中充滿了敬意,高貴的人格,無論什么時候都會有,隱隱的,他也知道,朱春的出身和來歷,怕也是不尋常。
抬頭望,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回頭望,小院里好像已經是亮起了燈。
可以想象,老夫人一定在燈下為兒子擔心
牽馬出了巷子,尤振武正要上馬,忽然聽見馬蹄聲嘚嘚噠噠響,有一騎從街上奔馳而來,遠遠就喊“允文,可找到你了”
尤振武抬頭一看,卻是李應瑞。
李應瑞勒住馬匹,說道“臬臺大人找了你一下午,都快找瘋了,你快回去吧。”
尤振武急忙踩蹬上馬“臬臺大人在哪”
“火器廠。”
“走”
兩人兩騎急急往火器廠。隱隱聽見李應瑞小聲道“實在不敢相信,孫督竟然真的敗了,戰事如此,我等該如何是好”
火器廠。
組裝間。
燈火明亮。
匠人們正忙碌。
組裝的組裝,擦拭的擦拭。
最后的成品墻前,一眾人正在看銃,頭戴烏紗、身著三品緋袍的陜西按察使黃綱站在幾個綠袍官員和布衣小吏之間,格外的顯眼,燈光照著他,此時的他端著剛剛組裝出來的自生火銃,一桿接一桿的試瞄,還愛不釋手的搬弄,臉上都是振奮之色,不時點頭贊嘆。
火器廠主事趙彥亨跟在他身后,一臉諂媚的講解,但黃綱卻不怎么理他,只是問,尤僉事怎么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