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振武已經是淚流滿面。
李應瑞眼中淚光。
王定以下,很多榆林兵也都難過的低下了頭汝州之戰,若非尤見龍拼死斷后,他們中間很多人,怕是回不到潼關,也就不可能出現在這里,此時此刻,聽著尤見龍最后沖殺陣亡的經過,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連王定都有些愣住,站在那里,一時不好意思再往院子里面闖。
“大啊”
此時,聽到消息的武尚忠、楊暄王守奇也都趕了過來。
見到岳父的頭盔和尤家軍旗,武尚忠跪在地上,嗷嗷大哭,楊暄王守奇垂淚。
這中間,一人流著淚的走到尤振武面前,拱手深輯。
“少千戶,酒肆一別,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當日所言,如醍醐灌頂,令我受益頗多,河南九月大雨,更是如期而至,敵我之戰,也如你分析的那般精準,古來神機妙算,也不過如此,請受我一拜。”
卻是文士李承芳。
說著,深深一輯,再起身時,已經滿臉淚水,胡須都被打濕“尤參戎之死,罪過都在承芳,承芳身為贊畫,謀淺智短,口齒笨拙,怯懦惜死,事前不能謀,事后不能善,勸人而不聽,遇敗不能止,今見少千戶,羞愧難當,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下去”
眾人都驚訝,不明白他為什么哭的這般傷心
尤振武也微微驚訝,怯懦惜死這四個字,好像還安不到李承芳這樣的文士身上,李承芳所說,好像是有其他的意思,再細看,發現李承芳容顏消瘦,眼神空洞,整個人好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與當日酒肆相見時,那一種自信從容的瀟灑,截然不同。
說話間,天空忽然又飄起了雪,雪片落在王定臉上,冰冷無比,他重重咳嗽一聲,向尤振武說道“振武啊,你父為朝廷盡忠,死的英烈,在潼關時,我就已經面見孫督,說了你父的英勇,孫督已經上疏朝廷,為他敘功了,你呢,也不要太悲傷,快快閃開門口吧,你看這雪又下起來了。”
尤振武的目光終于看向他,冷冷說道“我說了,這個院子,你不能進。”
“為什么不能進”王定沉下臉“尤振武,雖然你成了僉事,但你還是我榆林的兵,還得聽我的令。”
“錯了。”一人忽然高聲道“不是僉事,尤僉事已經承襲乃父的職位,現在是榆林游擊將軍了”
眾人一驚,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人正大步從院中走出。
頭戴方巾,身穿藍色半舊圓領袍,三縷長髯,面色嚴肅。
正是喬元柱。
尤振武側身閃開。
見到喬元柱,王定驚訝的瞪圓了眼珠子,第一時間,他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呢。
“怎么王總鎮,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喬元柱冷冷。
“喬贊畫”王定震驚。
“不錯,正是我。”
“督師,督師”王定說話結巴了起來,喬元柱是孫傳庭最親信的幕僚參軍,在兵部也有職位,歷來都是孫傳庭到哪,他跟到哪,現在喬元柱在這里出現,加上尤振武剛剛還說,這里不容他隨意進入,他忍不住想到,難道是孫傳庭住在院子里嗎
啊,孫傳庭從潼關逃出來了
正這么想呢,就看見正屋的房門開了,一個挎刀的軍官,大步走出來,立在門外右側。
門里,一個穿著官便服的老人正靠坐在椅子里,目光冷冷望著院門口。
王定遠遠看見,忍不住就嚇一哆嗦。
因為他已經認出來了,坐在屋中的那人,正是領兵部尚書總覽七省軍務三邊總督孫傳庭。
雖然今日沒有穿二品官服,沒有兩個執事官捧著尚方劍和“督師輔臣”的大印站立左右,也沒有諸多的儀仗,但威嚴似乎依舊。
王定心中那個后悔啊,早知道孫傳庭在這,說什么他也不會來這里避雨。
“王定,還有你們這些榆林軍的將領在等什么呢還不快進院拜見督師大人”喬元柱冷冷道。
王定這才仿佛是驚醒了過來,忙不的奔進院中,三步并兩步的進到堂屋前,在臺階前單膝跪下,口中報道“罪將王定,拜見督師大人。”
榆林軍中把總以上的軍功,一共七八個人,也都慌的跟在王定身后,進入院中,向孫傳庭跪成一片。
正常情況,軍官拜見之后,不論督師總督還是巡撫,都會令他們起身。
但今日,孫傳庭卻沒有立即讓他們起身,而是冷冷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