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鬧洞房的人還多著呢。他們或坐或站或走或繞,有的嘴里銜著一顆喜糖久嘬不化,甜甜蜜蜜的,分享著這種喜氣還不滿足,卻要說些葷話,鬧出一些洞房的味道來。有的也不吃糖,把發的糖順手裝進口袋里,只喝新郎新娘一起抬著茶盤送到面前的糖茶。
之后,有的還安排精彩節目,或出有葷味兒的對聯一炮雙彈轟炸鴛鴦島,兩山夾擊活捉老人頭;或推推搡搡非要新郎新娘當著大伙兒的面親個嘴不可。
鬧至二更尾,洞房里就空了,那就純粹是新郎新娘的天地了。門關了,窗戶也關上了,伏在墻角的綠殼子毒蟲,暗里說,我得喜爬進來了,要不,現在這洞房關得清眼密縫就進不來了。一會兒,吹滅了蠟燭,洞房里黑咕隆咚的,一片寂靜。
綠殼子毒蟲感到奇怪,怎么這一對新人好像沒有激情似的,上床就平靜地入睡,既沒有顛鸞倒鳳的火熱,也沒有喁喁私語的親昵。
不管那些,它悄然爬進新郎花神保靠著床沿放著的一只鞋里,那應該是一只左腳穿的鞋。附在綠殼子毒蟲身上的小鬼曾經對還是胎油子的童子鬼說過,在你結婚的那天晚上,我就變成一只黑殼子毒蟲爬進你左邊的鞋子里藏著,待你下床穿鞋時,我在你的腳上咬一口,當天夜晚你就死去
小鬼非常有信心,因為綠殼子毒蟲咬人一口,比最毒的蛇咬人一口還要厲害,最毒的蛇咬人一口那釋放的毒性還有一個緩沖期,趕在緩沖期之前可以實施搶救,而綠殼子毒蟲咬人后,那毒性在五到十分鐘之內就迅速擴散到血液乃至骨髓,根本沒法施救,被咬的人在半個小時之內就會死亡。
花神保和趙紅燕這對新婚夫妻,當天晚上之所以沒有動靜,是因為他們的上人金名芳
提前給花神保作過交待,花神保又提前給趙紅燕作過交待,要怎么樣怎么樣。
趙紅燕躺在婚床上不動,到了半夜,萬籟俱寂之際,花神保開始動了。其實他躺在婚床上,雖然過去了一兩個小時,他根本就沒有合眼。
這會兒,他按媽媽的吩咐在床上坐起來,并在床當頭摸出火柴劃燃一根,點亮床邊墩柜上的蠟燭,他做出欲下床解手的樣子,但是沒有立即下床。
此刻,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原來房門只是合上,沒有閂上。只見外面一前一后進來了兩個人,走在后面的是金名芳,她伸手一搖,示意兒子不要動;走在前面的是花新民,他手里拿著一把發燙的燒得鮮紅的火鉗,徑直伸進花神保正坐著的床沿下左邊的一只鞋子。
天呀驀地一只綠殼子毒蟲就要從鞋子里竄出來。說時遲,那時快,花新民叉開這把火鉗一下子緊緊地將它夾住,這只綠殼子毒蟲發出“唏唏”的叫聲,身子動彈不得。剎那間,就斃命了。
它的綠殼子已被這把火炭般蘊含著不知有多少卡熱量的火鉗灼出了一股焦煳味,內部的軟組織,差不多燙熟了七八成。
花新民把它從鞋里夾出來,還發狠地把它戳個稀爛,還咬牙切齒地斥道,看你還敢害我的兒子么看你還敢害我的兒子么
花神保看著,連打幾個寒噤,心想自己要是不清楚,糊里糊涂起床解手,把腳一伸進鞋里,百分之百被綠殼子毒蟲咬個正著。
這時,趙紅燕也醒過來了,她坐起來看見公公花新民還在用火鉗戳那東西,聽他們說話,也知道些情況,便將身邊的花神保一推,還不快道謝是你爸爸媽媽救了你。花神保一笑,說謝謝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