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繼橋從北方到南方一座城市打工,認識一個叫肖芹的姑娘,好上了,談對象,打幾年工賺些錢就在城郊一個叫雞公山的村莊購買一套瓦房,稍作修繕,就把肖芹娶過來過日子。
此后,涂繼橋每年到了年終都買些禮物回北方去看望父母,之后又返回南方的雞公山村,這里成了他的第二故鄉。他沒有再到城里打工,而是和肖芹一起種植幾畝蔬菜,每天清早送一車菜到鄰近的菜市,大白天就在蔬菜地里干活,這樣循環往復的種植經營,收入也不錯,不比打工差,最主要是圖了個自由。
他家里還養了幾只雞,尤其是一只母雞很會散蛋。有時候一天散兩個,妻子肖芹就特別器重它,每每抓來新稻、捉來蟲子,扯來青菜給它啄,它長一身蘆花羽毛非常漂亮。肖芹看著它就想起家鄉的蘆花蕩,想起從蘆花蕩過來的母親,說有急事借款,肖芹沒有多問,就借給了母親400元錢。
不久傳來噩耗,母親懸梁自盡了。肖芹去奔喪哭過之后,又離開了蘆花蕩。
肖芹望著蘆花雞婆,鼻子酸酸的,母親為什么要自縊她還不清楚,是誰欺負了她,也無從問起。也許母親死了是一種解脫,因為父親多年就不在了,缺乏依靠的老人,到那邊去或許還能享福。
這時候,那只蘆花母雞又拍翅飛上雞籠架,跳進那個墊了半籮筐草的窩里,約半個小時,又跳出雞窩,像受到驚擾似的叫起來──個個大。肖芹明白了,它是在自詡散蛋的個兒大。
一晃大約三年了,這只蘆花母雞孵了三窩雞仔大都成活了,還散了不計其數的蛋,可是到了后來,恁地喂谷子什么的,卻一個蛋也不散。
丈夫涂繼橋說,不如殺了煨雞湯喝。于是肖芹燒一壺開水,看著涂繼
橋把隔夜蓄籠沒放的這只母雞從籠里拖出來,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它的尖喙朝后一翻,彎成環狀,再將它喉嗉上的蘆花絨毛搴下來幾籽,現出蒼白的皮肉,便用準備好的菜刀朝上使勁一捋,污血就汩汩地冒出來。只見這只蘆花雞婆不停地抽搐,鄉下人說這叫蹦生。
這雞血還是一味菜肴,涂繼橋怕弄臟了,不好用,麻利將雞脖子上的刀口對準一只拳頭大的磁碗,血涮涮地往下滴,直到蓋住碗底不再流了,才將還在緩緩抽搐的雞扔進一只木盆。
這時,肖芹把燒沸的開水直往殺死的蘆花雞婆身上澆,她感到一股熱氣往上竄,但看不見,因為這是夏天,陽光從蘆花蕩那邊火辣辣地照射過來,足以淹沒蒸騰的熱氣,就像這戶人家天經地義的食欲足以淹沒這只不再下蛋的老母雞的生命。
一會兒搴凈了雞毛,再一會兒,成了塊狀的雞肉就進了一只上了釉的沙鍋,下面是架起木柴燒得啪啪響的旺火,約煨了兩個多小時,沙鍋里的老母雞總算熬爛了,這時候滿屋子彌漫著雞肉香味,嗅覺靈的狗子從外面竄進來,在房子里穿來穿去,被肖芹吼叫幾聲,就徒勞無獲地溜走了。
還有繞膝的貓咪睜著琥珀般的眼睛望著心不在焉的肖芹慢不經心地叫著,肖芹根本不在意,只在意殺完雞就下地干活的丈夫涂繼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