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怨天尤人,你的長相,具體講,你臉上的疤痕都是你的業力造成的,誰也改變不了。老僧人講得很干脆,你要改變自己,唯有接受自己,外表丑陋算得了什么?只要保持心靈美就行了。
梁秀英伸手摩挲著臉上的疤痕說,你說這是我的業力造成的,我不相信,聽我媽說,是我三歲的時候在火爐邊耍淘氣,跌倒在火里,燒傷了臉才成這個樣子的。
你說的這個現實問題我不否認,但這只是現象,本質的東西還是業力。講到這里,老僧人瞇著眼睛,似閉猶睜,像入定又不像入定。忽然大睜著眼睛說,女施主,從你臉上的疤痕,我看到了你所造的業。在過去世,你曾用滾開的水潑向一個漂亮的女居士,你對別人造了毀容的業,罪過罪過,所以今生業報現前,躲也躲不脫。
梁秀英似信非信地看著老僧人,她甚至想出家修行,在她的眼里所有的僧尼都是菩薩,不但不歧視她,還會慈悲地護佑她。而凡塵俗世就不同,人的臉就是形象,形象不好,不但對象難找,連工作都難找。
老僧人認為梁秀英出家修行的緣分未到,慎重地開示她,要用知識學問豐富自己、造就自己、建設自己。
這時,寺院的鐘聲又敲響,深沉、渾厚、清越、悠遠的音符在梁秀英聽來是那么神圣,仿佛攙扶著她的思想從大山的低谷向高坡攀援,在這種攀援中,她獲取了一種積極上升的力量,精神為之一振。
走出寺院后,梁秀英就像換了一個人,不但打消了輕生的念頭,還產生了上進心。對于自己臉上的疤痕不再在意,只把心思專在學習上。她特別愛好畜牧類學科,通過自修,考取一所大學的畜牧系。
在校期間成績優異,還多次獲得獎學金,應該說很令人羨慕,可是同學們僅僅羨慕她這一方面,論形象,由于臉上有疤痕,卻沒有一個男同學看得上她。
這個系里百名男女學生,95%以上都談了朋友,少數沒有談的也正在進行中,唯獨她就真的成了“剩女”。
讓她感到不公的是:系里一個患小兒麻痹癥,一走一跛,靠雙拐行走的女生,因為臉上沒有疤痕,有幾分姿色都處上了對象。想到自己還不如這個殘疾女生,竟然感覺自己的丑陋比患上腿腳殘疾還可怕。假如有可能的話,她愿意和那個殘疾女生作一個交換,寧可自己是跛腿行走艱難,也不愿意自己滿臉疤痕,面目可憎。
她承認自己的丑陋是業報現前,卻又無法不憎恨這張丑陋的臉。當然她也憎恨人世間太在乎女人的外表是否端莊秀麗,由于這方面欠缺,異性的另一半也就成了她的空缺。她由此性格變得孤僻,總是沉默寡言,很少與人說話,即使是熟人,也形同陌路。這讓梁秀英與大家的距離越來越遠;就是外出旅游,她也是獨來獨往,雖然與人交際,她卻不寄情于人際,只寄情于物際,也就是自然界中的山水風光,乃至奇花異草蟲魚鳥獸。
有一次她游覽西雙版納,目睹大象小象,分外怡情。但那都是野象,嘶叫一聲撼天動地的,她心里產生恐懼,但這并不能抹殺抑或淡化她對于象群的喜愛。就像一個怕辣的人,卻又喜歡吃辣,辣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當時伸舌頭,窩著嘴哈氣,口水直流,怪不舒服的,過后卻并不后悔,甚至還會去吃辣,再重新感受這種火辣辣的滋味。
慢慢地,梁秀英摸到了野象的脾氣,雖然有野性,但是它們在未受到人類攻擊的情況下,不會主動攻擊人類,而且對善待它們的人類還表示親和友好。
那年夏季干旱,林子附近的河流都已干涸,蒙受太陽暴曬的草木有的蔫得要冒煙了,沒有水源是人類乃至野生動物生存的大忌。
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大象為了尋找水源,擺出長長的象群隊列浩浩蕩蕩地作長途跋涉,也就是朝遠處蓄水的河川進發。
途中,一個村民看見一只大母象帶著一只小象,可能是母子關系,小象沒精打采地跟著象群行走著,由于旅途疲憊,甩到了隊伍的最后,小象嘴里直喘粗氣,明顯渴得厲害。大母象為了保護好小象,也陪著它緩慢地向前行進。
此情此景,讓那位村民生出憐憫心,他旋即從村邊的古井里打出兩三桶水,用車子送到象群隊伍的尾部,給這對幾乎掉隊的大象母子飲用。
旱季過去后,象群又遷回這片叢林,奇怪的是在那位村民送水的山路上,那只大母象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大堆木材回贈那位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