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擺放在前臺的那副棺材已然擦洗得干干凈凈。葉應德站在棺材前,葉家村和附近村里的村民,也就是男女老少都趕來看熱鬧看稀奇,都不相信那么健旺的葉應德會陡然死去。眾人懷疑歸懷疑,卻要看個究竟。這樣子,葉家屋門前已被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葉應德背倚那副棺材,望著站在前排離他最近的三個兒子吩咐道,葉帥,你是長子,我走后,兩個老弟,你要管好,要團結,要互相幫助。還有葉器、葉云,你們都聽著,你們和哥哥在外面忙,無論如何都要抽出時間,多回家看看你媽。我不在了,你媽一人在家寂寞,所以你們要輪流回家陪陪你媽。
老大說,到時候,我把媽媽接到城里住。老二、老三都跟著這么講,只是在話里變化了一下,意思是:讓老媽跟他們到城里去輪流住,想在哪家住多久,就住多久,全依著老媽的喜好來。
未料站在一邊的許氏搭腔,我不喜歡到城里住,只能住上幾天,住久了,不習慣。
你們聽見嗎?老媽在城里住不習慣,你們三個兄弟要輪流回家照顧她。當然讓媳婦回來照顧也是一樣的,反正我走了,不能讓你們的娘有孤獨感。葉應德講過這話,又把目光移向圍看他的三親六眷,拱手道,各位親眷,我馬上就要走了,感謝你們從萬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送我一程。這些年來,感謝你們對我和我們家的關心照顧,親戚越走越親,我走了,三個兒子的娘還在,還要你們繼續關心照顧,還要經常走動。
這時親戚們都相繼回應道,當然的。你若是真的走了,這門親戚走不了,我們更加要經常來看望葉帥、葉器、葉云他們的娘。
忽然,一個年紀與葉應德差不多的滿頭花發卻顯健朗的老漢說,老表,你不走不行嗎?看你的身體比我的都好,怎么就要走了呢?
老表,這件事跟你解釋不清楚,也跟所有人解釋不清楚,慈濟寺有名的侯仙童知道這件事,在電話里向我的老大作過解釋,老大仍不太相信,我知道,現在這件事就不提了。
葉應德說到這里,一抬頭看見靠墻放著一架木梯,就望著正攬在許氏懷里才三歲的頑皮的孫子,說,葉禹,我知道你喜歡到處摸爬,爺爺走后,你要聽大人的話,不要爬梯子,要是爬梯上沒有抓穩,從上面摔下來,跌傷了那就不好,爺爺可不能夠照顧你了。
說到這里,葉應德放眼望去,后排一匝匝的人群都是熟悉的面孔,他們默不作聲,神情專注而凝重地看著他。
他一臉慈祥,臉帶微笑,繼而拱手道,各位鄉親,老葉今日在家門前向你們作別,感謝你們多年來一直與我和睦相處,團結互助,今天在離別之際,我要向你們鞠躬了。
只見葉應德一連向鄉親們鞠了三個躬,繼而站直身子,把手一揚,指著半天云里講,我馬上就走,河邊一對童男童女正打著傘,等候我上船呢!
有人私下議論,我們葉家村前哪里有河?我們也沒有看見打著傘的童男童女。此刻,葉應德不再說話,做個手勢示意三個兒子攏來把棺材蓋掀開,他把身上的衣服褶皺拂抻,便自己躺進去了,約莫兩三分鐘后,就溘然睡去,面容依然慈祥,臉帶微笑……
葉應德的喪事辦后,葉帥反復對兩個老弟講,慈濟寺的侯仙童還真不簡單,我是因為接了他的電話才趕回來的,要不,我還不準備回家,因為我壓根兒就不相信老爹會走,他那么健旺,鬼都不相信他走得那么匆促,又走得那么安詳。
我們三兄弟畢竟趕回來給老爹送終了,不留遺憾,這都要感謝侯仙童。我建議,等老爹末七過完后,我們一起上桃花山慈濟寺去酬謝侯仙童。
葉器把手一搖,繼而問道,哥哥,我們是拿錢去酬謝他嗎?當然是給他一些功德錢。葉帥回答。葉器又講,聽說侯仙童給人治病都不要錢,我們和我們的爹媽都沒有找他治過病,他僅僅和你通了一次電話,你相信了他的話,認為他的話靈驗,以這個理由酬謝他,他會接受嗎?葉帥尚未答腔,葉云搶著講,他固然不會接受,但是慈濟寺里不是有功德箱嗎?我們把酬謝他的錢不給他,就避著他塞進功德箱里不是挺好的嗎?積點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