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黑色轎車上下來一位袖挽黑紗的醫生,他就是幾個小時之前為病故的郝良興主持追悼會的主持醫生。
這會兒,他滿面愧色地走近手捧骨灰盒的郝成龍,拱手道,非常對不起,把你父親的遺體弄錯了。說著,還朝那輛運尸車做一個撅起下巴的動作:你父親的遺體剛從縣醫院太平間運來,我們醫院還是負責火化。
我說嘛!郝九珍感嘆著,伸手去拿郝成龍手里的那只白綢布裹著的骨灰盒,郝成龍這才放開手,心里不是滋味,沖著那醫生吼叫,你們是吃屎的?犯這么大的糊涂,連尸體都搞錯了。
那醫生聽著,一言不發,在場的人也都鴉雀無聲,甚至認為郝成龍發牢騷也是應該的。
郝成鳳卻不依不饒地說,你們名義上是給我病逝的父親開追悼會,實際上是給這位阿姨病逝的哥哥開追悼會,這還行得?我強烈要求你們把那些誤參加過追悼會的地方領導干部再召集攏來,給我病逝的父親補開一次追悼會。
我和我們醫院恐怕都難以做到。那醫生這么講,不敢拿眼看她。
如果做不到,那么你們醫院就賠償損失100萬元。郝成鳳態度強硬地講。
不可能。那醫生不再示弱。
不可能,就到法庭上見。我要起訴你們醫院。郝成鳳說著,朝那醫生橫了一眼。
郝良興的遺體雖然拖到殯儀館來,也放鞭炮、燃香燒紙,但是根本就不熱鬧了,參加吊喪的人基本走光了,這里除了郝成龍、郝成鳳兄妹和幾個親屬外,就是縣醫院里來的幾個人,他們聽到死者親屬沒完沒了的牢騷話,大都保持沉默。
有的還反抗,特別是對郝成鳳提出要求醫院賠償損失100萬元,有很大的反感,雖然敢怒而不敢言,不想惹麻煩,但是他們將挽在手袖上的黑紗撥下來,狠狠地一甩,這種反感的情緒就很明顯地表現出來了。
郝成鳳看在眼里,越發氣惱,但是不便指責,她蠶眉倒豎,大聲叫嚷,待我父親的喪事辦完后,對不起我一定要起訴醫院。郝成龍過來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講,成鳳,要興個禁忌,父親雖然走了,從頭七到末七之間,這七七四十九天,不要起訴,過后再起訴。
郝良興的遺體火化后,骨灰盒被長子郝成龍捧回老家,放進一具棺木安葬在老家屋后的山坡上。
頭七過后,郝成鳳回到新城鎮政府上班,領導、同事見了她,都很關心地問她病是怎么治好的;她說不清楚,自己患了病,就像做了夢一樣,反正現在“醒”過來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鎮黨委書記說,作為副鎮長,你還是分管原來的現事吧!郝成鳳卻把話題繞開,說書記,我現在要打官司。
打什么官司?書記一愣怔,盯著她問。
說起來話長。郝成鳳就一五一十地把醫院誤將另外一個與她父親名字同音不同字的死者的遺體火化一事講了個透徹。
那可以找醫院,起訴都有理由。書記如此感嘆,我當時代表鎮里也參加了你父親的追悼會,這個失誤,太不應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