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凡說道:“老孫,你這種情況,不去辦個保外就醫?”
孫正燾要是辦了保外就醫。
完全可以轉到更好的醫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孫正燾雖然被抓了,大部分贓款卻沒有追回。
沒有人相信他揮霍完了。
他完全有能力住更好的醫院。
孫正燾嘆了口氣,“不辦了,醫生說我還有三個月時間,辦他干啥,不辦,政府還得管著我,辦了,就得超兒管了我,一凡,你覺得我這個人是不是特自私。”
沒啥好辦的。
手續說不定還沒辦完,他就不行了。
陳一凡搖搖頭,“石主任呢?她沒在這照顧你?”
石景花雖然沒去上過班,但掛保機械廠后勤部副主任。
孫正燾出事,她也受牽連,停職在家。
卻沒見她在這照顧孫正燾。
“別提她了。”
孫正燾自嘲地笑笑,“我住了院,那女人就來過一次,我也不怨她,人往高處走嘛,最可恨的是,我出事后,她把家里席卷一空,連超兒都不管了。”
陳一凡就想起當初易飛的話。
他說,石景花一臉刻薄相,孫正燾真出事,她第一個跑。
自己當時還說他搞封建迷信。
沒想到被他言中。
陳一凡還記得。
當初孫超跑到餃子攤避難時,曾問過他母親呢。
孫超說不知道。
他說這話時,臉上的厭惡沒有一點掩飾。
陳一凡不明白,夫妻這么多年了,怎么能這么做!
一個快五十歲的女人,連兒子都不要了。
她還能指望誰呢。
陳一凡說道:“老孫,你別想那么多,好好將養身體是正事。”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孫正燾。
石景花的所作所為,估計比他被法辦、得了絕癥還另他寒心。
孫正燾笑笑,“一凡,給顆煙抽,幾天沒抽煙了,都快憋死了。”
雖然醫生警告他不能喝酒、抽煙。
酒可以不喝。
煙不能不抽。
就三個月活頭了,誰還在乎這個。
可是,孫超就是不給他買煙。
他說:“你多活一天,我就多一天有個親人。”
孫正燾有點感動。
他最不成器的兒子變了,長大了,也懂事了。
孫超能有這么大的變化。
一是因為家庭劇變,他不得不變。
二是因為陳一凡和易飛收留了他。
沒有讓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偏離人生的軌道。
陳一凡仗義,全機械廠都知道。
沒想到,他教出的徒弟也這么豁達。
當初,他在牢里,聽兒子說,是陳一凡和易飛護著他。
他都不敢相信。
陳一凡擺擺手,“老孫,你現在的狀況可不能抽煙,等你身體好點,我請你喝酒,隨便你抽煙。”
孫正燾這病,肯定不能抽煙。
陳一凡也只能如此安慰他。
“一凡,咱都不是三歲小孩,我知道你好意,你也別安慰我,我這病啊,好不了了。”
孫正燾說道:“我記得咱倆最后一次喝酒大約是五年前吧,現在想想,真后悔啊,想跟你喝酒都沒機會了,本來呢,我想趁現在還能動能說,找人說說話,可想來想去,整個機械廠、機械署,除了你,還真沒有別人能說上幾句話了,我這輩子,太失敗了。”
他這段時間想了很多。
自己都不清楚,啥時候變得那么斤斤計較、睚眥必報。
也許這兩年是自己走的太順了。
陳一凡聽了孫正燾的話,也是感慨萬千。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他根煙抽。
易飛從兜里掏出煙和火遞給孫正燾。
他都這樣了。
也沒有必要一切都按醫囑。
肝癌晚期。
以目前的醫療水平,最多也就幾個月時間了。
孫正燾接過煙,拿出一根點上,美美吸了一口。
“一凡,你啊,總是這么有板有眼,講規矩。”
孫正燾沒有把煙和火還給易飛,而是順手裝進衣兜里,“倒是易飛,你這個徒弟,知道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