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規和后土倒是能上去,但這對他倆來說毫無意義。可能楊規上靈山的唯一用處,就是從靈山上帶出來一點大乘佛法的經典,再轉化為自己的佛修法門,教授給華嚴。
但問題是沒有必要。大乘佛法是老子化胡為佛之后弄出來的,是如來佛的本命佛路,如來自己如今都還是個三尸的準圣,對楊規而言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從接引和準提手中拿到的可是圣人親傳的西方教經典,再配合他們兩口子,等于四位圣人推演出的佛法來教授華嚴僧,華嚴別說這輩子,下輩子都值了。
“是。”華嚴雙手合十,低頭最后一躬,肉身開始了消散。
這是信仰開始碎裂的表現,修了一輩子佛,靈山腳下,卻不得上靈山,這對任何佛修而言都算佛心破碎的場面。但是華嚴已經不在意這個了,他回顧自己這一生,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路上。
自從流沙河得見楊規開始,他們三人就一路走上了取經路,這一路的魑魅魍魎、妖魔鬼怪,他親手擊殺了不知凡幾。但真正見識的,卻是人性之惡。
這危害比妖魔更甚。
世人確實是需要佛法來渡的,華嚴這么想到。但卻未必是如來的大乘佛法。跟著楊規這一路,他要一點長進也沒有,楊規也不會繼續教授他了。
不迷信權威,這是楊規教給華嚴僧最重要的一課。
事實上大乘佛法也并不教人迷信權威,如來的佛法是主張一朝頓悟,人人如來。只不過在修行的過程之中,出于對力量的仰視和迷信,出于一代代教授佛法的師徒傳承,終歸將如來高高在上供了起來。
華嚴這一路測試取經路走下來,就是一個打破迷信權威,塑造自己佛心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對世界有了感悟,他對如何去渡人,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佛心既成,我即為佛。”
華嚴的肉體化作點點金色佛光消失在靈山腳下,靈魂卻如同梵音禪唱般說道:“上仙,來世我要親自登一登這靈山,不是拜佛,而是成佛,我也要在這靈山之上,做一尊佛祖,廣布善行。”
“我勸伱小點聲,接引佛祖就在靈山腳下的山澗之中撐船呢,他要聽見了萬一來干你咋辦?”楊規做了個噤聲地手勢,臉上卻笑意盎然,顯然是跟華嚴在開玩笑。
“接引佛祖若是不同佛法都容不下,當初就不該有大乘佛法,若是新的佛法都容不下,那就該我來接過接引佛之位,來渡天下蒼生了。”
華嚴跟著楊規這些年下來,別的沒學會,說話是狂得很。要是讓他的那個十世身唐三藏聽見,高低得指責華嚴是個妖僧,叛離佛法,妖言惑眾。
可惜,從這一刻起,華嚴就徹底與金蟬子,與取經人這個命格分離開來了。他的靈魂繼續向上飄升,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向著輪回投去。
他最后瞥了一眼這西牛賀洲的西方大地,問出了最后一句話,“上仙,咱們從東南而來,您為何要讓我先往東北走,繞上北俱蘆洲一圈,您是不遛傻小子呢?”
“誒呀呵?”楊規眼眉一挑,對著后土說道:“這小子竟然看出了我的謀劃,如此靈智,將來必成大患,此子斷不可留,鯊了吧!”
“鯊了鯊了!”要么說倆人在一起久了,會變成對方的模樣呢,后土在旁邊就搖旗吶喊,“和尚,你受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