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招孫喃喃自語,感覺一下子用完了下輩子的力氣,雙腿一軟,癱坐在弗朗機炮邊,抬頭呆呆的望向眾人。
兩名把總上前扶起參將大人,旁邊有些遼兵低聲抽泣,遼人出身的李昱辰語帶哽咽道
“大人,開原終于守住了,沒有您,不知多少遼人將死于建奴之手,不知多少遼人將被抓去做包衣”
劉招孫沒有說話,他緩緩走到垛口前面。
兩千多來自大明各地的戰兵,用山呼海嘯的萬勝之聲,發泄他們奮戰多日的激動心情。
地上倒滿了明金雙方的士兵尸體,破碎的鎧甲和殘缺的兵刃混在一起,空氣中散發著強烈的血腥味道,烏鴉出現在活人與死人的交界之處,大口吞噬著腐肉尸體。
劉招孫心臟劇烈跳動著,這就是戰場
幸存的人們望著彼此,望著一張張沾滿血跡的臉,很多人精疲力竭,很多人遍體鱗傷,所有人只是傻傻笑著。
劉招孫立在城頭,朝城下揮手示意,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
連同尚在北門血戰的川兵,這支由薊鎮、遼鎮、浙兵、宣大等部倉促拼湊的軍隊,這些天為守衛開原,付出了極慘重代價,超過一半人戰死
,負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然而就是這樣一支炮灰軍隊,在劉招孫的組織下,經歷數場血戰,終于守住開原,守住這座遼東重鎮,更守住了遼東漢人最后的防線。
在遼東,不是所有漢人都想做包衣
這就是劉招孫戰斗的意義。
這里,是劉招孫皇圖霸業的,也是劉招孫抵御蠻族的前線。
劉招孫的故事,從這里開始
“能戰者,隨我殺回北門,殺阿敏滅鑲藍旗”
說罷,劉招孫翻身上馬,揮刀向北。
在他身后,越來越多明軍戰兵,匯成紅色浪潮,向開原北門涌去。
開原北門城頭,監軍喬一琦高坐城頭,搖著紙扇,頗有些諸葛孔明的風采。
他正指揮三千戰兵與鑲藍旗鏖戰。
其實,喬大人并沒有怎么指揮,他只是高坐城頭之上,像劉招孫說的那樣,真正不動如山。
兩名心腹家丁,手持長牌護衛在喬老爺左右,防止建奴暗箭偷襲。
喬一琦是從薩爾滸戰場上走來的老兵,當然知道巴牙剌射箭厲害。
當初,杜總兵在界藩城,就是這樣被白甲兵一箭帶走。
殷鑒不遠,監軍大人怎能掉以輕心。
眼下自己遠離戰陣,若是還被奴賊一箭射死,不僅傳出去不好聽,而且朝廷都不好封賞撫恤。
“老爺,鴛鴦陣沖出土墻了,殺了好多韃子,”
“知道了,滾開,”
“老爺,鴛鴦陣沖到白桿兵近前了,”
“知道了,滾開,”
“老爺,鴛鴦陣和白桿兵合兵一處,韃子要退了,那狗日的阿敏氣的胡須都要掉了”
“在哪里快讓老爺看看”
一名家丁趴在城頭垛口上,正在為監軍老爺作著北門戰場實況直播。
這位播主視力極佳,能清晰看見數百步外白桿兵與浙兵長槍槍桿上紋飾差異和鑲藍旗旗主阿敏嘴唇下的老鼠胡須。
距離喬一琦三里之外的鑲藍旗大陣,鑲藍旗旗主阿敏氣的胡須抖動。
他憤怒的望向對岸停滯不前的真夷戰兵,猛地轉身,對他弟弟費揚武道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五千戰兵,連三千個尼堪都殺不死廢物讓巴牙剌督陣,繼續沖陣,半個時辰內不能殺光這支明軍,所有牛錄額真
全部斬殺”
費揚武面帶憂色,望著對岸陷入膠著的戰斗,沉默不語。
對岸這股明軍,分明就是他們上次在渾江遇到的那支東路軍。
武器鎧甲、排兵布陣,就連這些兵殺人的眼神,都和上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