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有急事,要稟告大汗”
佟養性面帶慍色,淡淡道
“什么什么事,比大汗鎮魂更重要大汗連北岸的劉招孫都不管,你們攻打浙兵的事,先等一下”
中軍大帳。
努爾哈赤盤腿坐在東南位置,抬頭望著師婆取出的日月星辰龍蛇鎮魂瓶,沉靜問道
“此物真能收魂于瓶中,免得它竄出來作怪”
從遙遠的北方苦寒之地趕來的師婆正在為后金大汗鎮魂,她要祛除一個輝發惡靈。
師婆身穿神衣,頭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盤腿坐在西北角“塔了蘭”神位位置。
她年逾古稀,彎腰駝背,海東青羽毛制成的神衣彰顯著她的神力,她的眼睛向渾河水一樣渾濁,卻能洞悉陰陽世情。
“大汗,若想鎮住這個少年鬼魂,還需要一物。”
“什么”努爾哈赤望向師婆。
“漢人尼堪的心肝,要活的,活著挖出來。”
努爾哈赤對以殺止殺的信仰并不反感,點了點頭。
在努爾哈赤看來,這位師婆法力遠在薩滿之上,今日請她來鎮魔,也是姻緣。
“如果想鎮住更多惡鬼呢”
師婆訥訥望向后金大汗,混濁的眼神露出畏懼之色。
“朕要鎮住明軍惡魂”
“白桿兵、浙兵、遼鎮,還有還有劉招孫和他的開原兵。”
“大汗需要鎮多少亡靈”
“八千劉招孫的全部兵馬,八千”
師婆陷入沉思,她的職業生涯中,還從沒接過這樣的大客戶。
她佝僂著腰背,抬頭望向渾河黑夜。
渾濁的眼眸里,無數亡靈掙脫苦難的遼東大地,緩緩升向天空。
她猛地睜開眼睛,眉間的褶子舒展開來,長長喘了口氣,大汗正目光炯炯望向自己。
“大汗,若要震住這些惡靈,需一個更大的法器。”
“更大的法器”
滿身鳥毛的師婆伸出枯樹老手,身體朝北,匍匐在地跪拜。
“渾河。”
努爾哈赤微微一笑,如同得到神諭。
“神所言,正合朕意,朕明日便會剮了劉招孫,把他心肝投入渾河”
師婆渾濁不堪的眼眸中,忽然映出那個破臉少年的輪廓,她張大嘴巴,不敢說話。
師婆望著大汗走出大帳,伸手擦了擦額頭冷汗。
兩名戈士哈急急趕來,向大汗稟告東門戰況。
“大汗,小貝勒于半個時辰前率巴牙剌攻克東門,斬殺遼鎮五百二十三人,沒有俘虜。主帥毛文龍率殘部向北逃竄,旗主已派人追擊”
“鑲紅旗、正紅旗與浙兵鏖戰,浙兵火器犀利,兩日不能攻破。大貝勒派騎兵輪番騷擾,已經消耗完他們炮子,奴才過來時,兩紅旗白甲兵正在突入車營。大貝勒說,日出之前,必能攻下,主子還要奴才懇請大汗,破陣之后,不要俘虜,全部斬殺這股浙兵”
努爾哈赤微微點頭,東門攻陷,城外的浙兵便成了一支孤軍,浙兵所長者,火器而已如今他們火藥用完,力戰兩日,早已力竭。很快便會被代善攻下。
只是那個逃走的毛文龍,雖然有些將才,卻不能為大金所用。未免可惜。
此人明明是個遼鎮將官,卻要和熊廷弼為伍,還帶頭對付丁碧李如楨。
毛文龍這般被明國朝廷蒙騙,甘愿做萬歷的走狗,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努爾哈赤想到這里,覺得漢人尼堪委實可惡。
往日定下的治國方略,也該重新調整了。
以后那些對大金無用的漢人,可留,亦可不留。
努爾哈赤抬頭望向北岸,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和半個時辰前相比,北岸打起的火把又稀疏了些。
那支倔強的騎兵還在繼續沖擊浮橋,不知死活的和正藍旗、兩黃旗的精銳對殺。
“多死一些才好,朕還要用你們的心肝,祭祀渾河法器”
后金大汗自言自語了幾句,想象著天亮以后,北岸明軍徹底覆滅的場面,也不知道劉招孫的心肝到底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