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陽王府邸,燈火通明。
朱元章白手起家,成為大明皇帝后,對子孫舐犢情深,為讓子孫后代不再受自己當年的罪,吃自己受過的苦,設立大明藩王制度。
成祖靖難之后,藩王統兵行政權漸漸被奪,大部分淪為圈禁。
這批人后代的結局,大都不怎么好,明清革鼎之際,末代藩王宗親,要么被流賊殺,要么被清軍屠,真正善終者寥寥。
其中,崇陽王朱顯休,于嘉靖年間坐罪被誅,崇陽王一脈遂斷。
朱顯休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的府邸,有朝一日,會成為一群丘八聚會的餐廳。
客廳內擺著張長條桌,一群武人圍坐桌前,桌上狼藉一片,遍布菜肴酒杯。
客廳門口,四個鎧甲精良的家丁正虎視眈眈望向周圍。
長桌上首位置,昆山公左良玉正襟危坐,這個美男子已經年逾四旬,保養甚好,歲月在他臉上,沒留下什么痕跡,還是當初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此刻左良玉輕輕捻動頜下美髯,彷佛在回憶往事。
兩側坐著四名武將,分明是馬進忠,金聲桓,惠登相和王允成,四人歪歪斜斜坐著,仰著腦袋,都有幾分醉意。
馬進忠是江夏副將,他剛從北邊趕來,相比在場其他人,馬總兵更熟悉敵軍情形
“大都督,那姓蒲的,手里不過幾千個兵,連個江夏都圍不住,更別說打武昌,還敢天天叫陣,像蒼蠅似得趕不走,他也不真打,只是派流民夜襲,白天就讓用火炮轟城,他奶奶個腿。不派戰兵攻城,就這樣耗著,真把自己當成天兵天將了”
坐在對面的金聲桓瞇縫起小眼睛,小聲問馬進忠道“那你為何不沖出去打這樣耗下去,城中百姓吃糧,幾萬人馬吃糧,能撐多久再說,萬一劉招孫帶兵過來,如何是好”
馬進忠自動忽略掉第一個問題,拍著胸脯道“江夏糧草足夠支撐半年,他幾千人跑幾千里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就和他耗”
金聲桓又問道“周圍樹木都燒了沒”
馬進忠想了一會兒,才道“燒了,一根鳥毛都沒給他留”
“燒了好,燒了好。”
金聲桓連連點頭。
馬進忠原是大唐皇帝李獻忠的舊部,是地地道道的陜北人,武定元年,隨劉宗敏一起東征伐齊,王恭廠大爆炸后,李獻忠戰死,馬進忠走投無路,恰好左良玉那時正在四處招兵買馬,于是他便投靠了左良玉。
左良玉仍舊捻著胡須,神態悠然,沒有說話。
肥頭大耳的王允成忽然淫笑道“北邊連買賣都禁了,老百姓買米還要走私,他們女人也要隨軍打仗,不纏足,這他媽不是胡鬧嗎老馬,你看到齊國女兵沒逮住了,可要給兄弟留幾個。”
馬進忠瞪他一眼,怒道“要女人,自己搶去,老子在江夏守了五日,你在咸寧一兵不發,還好意思問我要女人老子看這崇陽縣的苗女挺多,你回去時抓幾個,給你暖床”
王允成吃了癟,扭頭望向惠登相,惠登相負責鎮守武昌,這次也被昆山公招來崇陽議事。
“惠總兵,你在湖廣糧食買賣如何聽說齊國襄陽黑市米價,已經一石十兩了兄弟我窮得不行,底下家丁都要典當兵器鎧甲了,你有有掙錢的路子,可要拉兄弟我一把”
惠登相正要發作,忽聽砰一聲響,長條桌上酒碗菜肴被震落一地。
左良玉拍桉而起“說夠了沒有本官招你們來,是聽你們如何撈錢的”
四人立即不再說話,門口守衛家丁齊齊朝這邊望來,目光兇狠。
“本官在南京時便說過,冤有頭,債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