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留我,你們要趕我,新政需要我,朝臣不容我,我該何去何從,來來來給你刀子,你把我砍了便一了百了了”
王錫爵哪見過這陣勢,嚇得落荒而逃。
“萬歷初年,家父為推行新法,與王荊石王錫爵斗法,如今,老夫為推行新政,又和王荊石兒子斗,造化弄人無過于此只是家父與王錫爵,只是是非之爭,無傷大雅,今日我和王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哎”
“張經略,當年張首輔厲行新法,才有萬歷中興,經略必與令尊一樣,為我大齊開萬世太平”
三月十六日,太倉州經略衙門。
“謝你吉言。”
蘇杭經略張允修與大學堂講師戴笠,一起走向衙門門口。
李自成率衛兵警惕注視四周,提防隨時可能發生的刺殺行動,眾人身后的經略府院墻被臨時加高加固,地上還殘留著施工留下的瓦礫。
大門口停放著一口薄薄的柳木棺材,這口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棺材,在這場生死博弈中也未能幸免于難。
原本漆黑的棺板,被人潑了層紅漆,如盛開的血花,于墨黑中格格不入。
顯然,這幾朵梅花,并不是棺材鋪的匠人們所為。
“若不能勝他,老夫最后死在太倉,也會血濺五步,把血灑在他王家大門上讓王錫爵看看,他教出來的不肖子孫是何禽獸面目”
戴笠敬重望向張允修。
張經略邊說,邊把手伸向那口斑駁陸離的薄棺,伸向他的歸宿。
正在巡視的李自成忽然回頭,看見這幕,急忙叫道“大人,不可小心油漆有毒,”
年輕力壯的戴笠,連忙一把拉過張經略。
“新政未成,經略若有不測,我等愧對天子”
張允修無奈搖搖頭,看向李自成,問道“李將軍,近日可有什么發現”
李自成鷹隼般銳利的目光落在街市那邊幾個偷偷摸摸的打行身上,聽見張經略詢問,連忙安排手下繼續監視,自己來到張允修身邊。
“回經略,前日正午兩個蝲唬翻墻進院,準備投毒,被衛兵當場殺死,昨晚有人在院墻后面縱火,然后就是這口棺材,被人半夜潑了漆,末將人手不夠,不便派人出去追查”
張允修拍拍李自成肩膀,微微笑道“李將軍,戰兵現不足兩百,賊人遍地皆是,敵眾我寡,吾皇忙著蘇州平叛,你我可能命喪于此,后悔來太倉嗎”
李自成拱手道“某一介武夫,能跟著經略干這樣的大事,殺這些蛀蟲,為吾皇分憂,以后必定青史留名,雖死無憾。”
張允修撫須大笑,對著街市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大聲道
“哈哈哈以前他們殺本官的部下,現在把矛頭指向老夫,哈哈哈,他們急了,等不及了,急著要殺老夫。老夫何懼之有老夫死了,我大齊還有無數忠臣良將,他們殺得完嗎”
一個月前,清丈畝推行的當天,張允修就為自己備好了這口棺材。
他對眾人說“若我被奸人所害,請代為收殮。”
蘇州暴亂前夕,張允修聽從康光緒等人建議,將部署在太倉周邊縣城的督查、戰兵,全部撤回到州城。共得戰兵兩百六十人、大小官吏八十余人。
新政傷害的不僅是本地豪紳大族的利益。
無論是清理商稅,還是整頓鈔關,都讓打行、蝲唬、三姑六婆、歇家、腳夫等群體失去飯碗按照新政,這些行業要么被直接取締,要么被收歸國有,換成大齊商會的人他們自發聯合起來,激烈反抗新政。
相比縉紳大戶的陰謀詭計,打行蝲唬反抗的手段,簡單粗暴。
且更為血腥。
有五十多名戰兵和官吏被這些人殺死。
張允修千等萬等,最后等來朝廷派來宣旨的太監。
鑒于大齊機動兵力用于平定蘇州叛亂,暫無力顧及太倉,廣德帝在圣旨中讓張經略在太倉“便宜行事”,只派訓導官前往婁城向小民“傳諭新政”。
也就是說,援軍是沒有的。
張允修沒有任何抱怨,送走皇帝寵信的方公公,立即向全城宣布。
“若田畝一日未清,欠稅一文未追回,本經略一日不離婁城,誓與此事相始終”,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