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當下東蔭城名望頗高的文人,你一眼我一語,言辭諷刺處,無所不用其極。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顧不得料子上好的一身行頭,險些動起手來。
如此難得一見的新鮮事,引得周圍的行人百姓紛紛上前端詳,幾乎將整條街圍得水泄不通。華清喬道權這二位身份非同小可,眾人也好奇,平日里兩人相處極好,彼此惺惺相惜,且常常吟詩作對結伴出游。為何這一遭竟連面皮都拋諸腦后,聽這意思,只是為爭搶一頂破爛斗笠。
周遭圍攏而來的人群愈來愈多,直至有些通曉書法的文人也湊上前來觀瞧,周苛法并未阻攔,而是大方地將斗笠擺在桌案之上,任由來人觀瞧。
“的確是絕品確鑿,老朽空活一甲子,見識過無數古時名家摹本,可摹本畢竟是摹本,神意失卻十之六七,哪有眼前這兩行法書來得巧妙這字依老朽來看,即便放在皇宮內院也需專人打理供奉,著實是上絕之品吶。”人群中一位老者驚呼,打斷了喬華二人的爭執。二人均覺得說話這位老者聲音煞是熟悉,回頭觀瞧,心坎頓時涼了半截。
說話這人身份來頭貴不可言,稱為東蔭城之最亦不過分。
老者乃是名門之后,祖上在齊國文壇中可稱作無出其右,世代均有名家層出。到老者這輩雖說家道不如以往,但仍是顯赫一時,千百年的家底積攢,可不是喬華二人所能匹敵的。故而兩人皆有些懊惱,若是方才雷霆出手,而不是互相擠兌,這頂斗笠只怕已然落入二人囊中,怎會有當今這般狀況。
“老先生若是喜歡,拿去便是。”人群環繞中,老周先生緩緩開口。“錢財就免了,不過要答應幾個條件。”
周先生話語,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登時人群便翻滾起來。誰不曉得這字的珍貴這可是懸在御書房都不為過的法書,即便是寫在斗笠上,那也是一字千金的價碼,而這衣著樸素的先生卻說不受錢財
也有人搖頭嘆息,既然不受錢財,那這開出的條件,只怕比千金萬銀還要來得苛刻,只好將這爭奪之心放下,靜靜等候下文。
老者率先開口,強忍心中激動,語氣卻極為誠懇,“先生但講無妨,若是老朽力所能及,即便是將家底揮霍半壁又能如何”這話老者其實留了幾分心眼,不少人亦聽出點滋味,不過無人點破就是了。
以老者家中財力之雄厚,莫要說半壁家財,即便拿出十中一二,也足以碼成座銀山,非常人所能抗衡。當下老者如此出言,便是告誡他人勿要同他相爭,既然無人競價,如此一來這原本未可知的條件,便極可能在無形中降低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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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極愛文玩字畫,家中高價求來的名家手筆多如牛毛,且件件均為佳品。為此還專為此修葺玉臺一座,其中擺滿數十年以來的珍奇藏品,日日端詳臨摹。
每每有看得上眼的書畫便需競價購得,當中的學問可是相當繁瑣,在文士圈子摸爬滾打如此多年的老者,當然深諳這競價中的要訣竅門。
本來以他的身份年歲,不應當再用當初年輕時候的小道伎倆,可眼前這副斗笠法書字體之妙,神意之飽滿,在他多年來所見到的字幅中,的確是獨占鰲頭,見所未見。
故而才想出這等招數,以免眼前這位高人刁難。手間有這等精巧絕倫的字體,哪怕跑去京城納安,亦必定成為齊皇眼里的紅人,召進宮中以禮相待。如此大才怎會為銀兩犯愁于是乎老者料定,這藍褂先生開出的條件,只怕會難比登天。
“元拓,去將那放于街口的那張宣紙拿來。”
此時的荀元拓,也終于曉得當初在青柴雨聲樓那副白墻墨寶出自誰手。周可法平日握筆,皆是以右手執筆,且握筆之法尤為怪異。荀公子看得真切,直到方才于斗笠之上撰寫時,先生才將筆交到左手,登時便執筆之法就變化為另一副模樣,氣韻行云流水,又似飛雪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