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確實是消失無疑,可宗門盤踞于此良多時日,總有些宗門仆從乃至弟子的家室坐落于山下燎河沿岸,逢年過節探親休息時,有意無意會透露出些宗門內部事宜。
宗門失卻,樹倒猢猻散,許多失卻相公與子女的人家,不愿在此處久留,便紛紛遷往別處,唯恐睹物思人;更多宗門之中的壯年弟子,還未來得及娶妻,經此一事只剩家中二老,不多時日悲痛成疾,大多病死于家中。
燎河沿岸因這浩大宗門而興,亦隨宗門消逝而衰。
不過還是有未走的人家,加之宗派消逝,燎河物產得以繁衍生息,故而遷移而至的人家,緩緩多起來,填補當初遷走的住戶。
眼前這老主薄,只怕就是當年未曾遷走的遺留一脈后人,因此才曉得如此多的山中秘聞。
公子并未直接應答主薄,對于后者臉上的憂色,仿佛視若無睹,而是指著岸邊笑道,“您瞧瞧,這燎河沿岸果真是人杰地靈,岸邊民居處那條黃花老犬,端的極通人性。”
老主薄年長,可眼神卻絲毫不差,再者兩岸燈籠燭火映照,于是循著公子手指方向尋去,真在處民宅墻根下瞅到一條老邁黃犬。此刻這黃犬正沖著一位屠戶人立而起,頻頻作揖,就如身著黃袍之人一般無二,有模有樣。
屠戶此時擺明有些惱火,到這時辰才收拾還家,今兒個的生意好壞便可想而知。想到回去后免不得喝上兩口悶酒,指不定還要聽家中婆娘絮叨一番,故而收拾時口中葷素交加,甚是惱氣。
“這黃犬在村落間逗留數年,下官也見過幾次,確實極通人性,且不傷人分毫。一旦腹中饑餓便去屠戶或是漁夫那討些碎骨殘肉,附近百姓皆眼熟這黃犬,故而每每有些殘羹冷炙便在巷口吆喝一聲,定能將這老黃犬引來。”主薄所言非虛,這條黃犬他出門巡訪時著實見過幾次,性子溫和得很,且十分有眼力見,遇到行人百姓走街串巷,必先退后兩步讓人過去,隨后再自行前往別處。
老主薄也對這黃犬不錯,常找些家中無用的肉筋剩飯喂與黃犬,一犬一村,相處之間也甚是融洽。
可今日這屠戶明擺心中有火,再看這黃犬的肋腹空空,卻是這幾日村落之中忙碌,家家都無空喂養。餓犬好不容易遇到這么個還未歸家的屠戶,再瞧瞧懸掛起來的幾條肉食,當即就邁不開腳丫,扯住屠戶褲腳便哀聲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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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公子頗有興趣的瞧著那一人一犬,身前的浩大江水,反倒被冷落一旁。
只見那屠戶非但不予碎肉,邁步就走,卻被黃犬前腿絆個趔趄,險些跌跤,于是便惱羞成怒,抓起拿油喂得雪亮的牛耳尖刀,朝著黃犬刺去。
在游舫上公子與主薄的注視之下,那刀貼著黃犬耳邊擦過,險之又險地刺到空處。黃犬終是隱忍不住,朝屠戶腿上就是一口咬下,當即便有血滲出,疼得后者怒喝不止。
那黃犬咬了人也是有些畏懼,便四足齊動,瞬息之間就沒入巷子里,逃得無影無蹤。
殊不知,游舫之上有位老主薄,后脊猛得被汗水浸透。
“下官辦事不利,竟使得惡犬當街行兇,敗了公子興致。明日我便差人將那黃犬逐出村落,還望公子海涵。”雖說那屠戶有錯在先,但畢竟還是黃犬傷人,更何況素聞這公子喜怒無常,除犬事小,官職事大,這點輕重緩急,做官一旬不止的老主薄還是能個分清楚,此刻連連作揖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