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仲依舊是每日練劍行氣,隨商隊緩緩前行。
非要說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自打比試過后,商隊中許多人瞧他的眼色,已不似前些日那般,反而是目中欽佩之色更濃。用飯時候,也有不少人同他閑談,當然這些人中有一位例外,除卻閑聊外,蹭朔暑酒喝才是重中之重。
云仲也不小氣,相較他自個兒,唐不楓的酒量實在差勁。往往云仲還無醉意時,他這位唐兄已然躺在車廂當中酣醉不醒,鼾聲奇大,馬兒被這鼾聲震得不勝其煩,以至于見了唐不楓都恨不得咬上幾口、踢上幾蹄,也好解解心頭之恨。
又是一夜盤膝行氣不絕,直至東方微白。
云仲自問,自個天資想必算不得出類拔萃,學劍一途更無觸類旁通的能耐,師父早前在壓籠林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心中早已存了解答。吳霜所說的差了一點,恐怕是差了無數浩大險峰。
并非天賦異稟,而是差得不可直視,只不過做徒弟的,既然師父為顧及徒弟面子,破天荒扯了謊,那他這做徒弟的,怎能點破。
力所能及的,不過是以勤補拙罷了。因此連續好些天,這位少年都能見到天邊的鵝黃裙邊,化做一尾金鯉躍至高天。勤難補拙,繞是這般辛苦,少年也只覺得經脈之中內氣依舊流轉緩慢,一時半會功夫,恐怕見不到二境的山腳。
唐不楓亦是個武道瘋子,甭管天兒是晴是雨,每日必定出刀千次,不過似乎不通修行之法,因此夜里喝罷二兩好酒,仍能睡上個安穩覺。
少年向后一躺,一夜勞心費神,終使其神智不堪重負,困意涌來,更似要將一雙眼皮牢牢鎖住。
那日少年歇息足夠,返回馬車當中,正好遇上了在馬蹄旁蹲著的韓席,毫無高手的半點模樣。
韓席同他說,并非是不想摘那老桂的頭銜,而是凡有老桂名頭的,往往在商隊當中身手最好,遇山賊劫道這般情形,八成能叫人識出身份,率先誅殺;再說齊陵班主匯聚老宅時,總難免有些不知底細的賊寇眼線,將每屆摘得老桂頭銜的人名畫像,大都懸掛于山寨當中,便更難以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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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解,說憑老哥這身手,雖說不知與唐不楓相比孰高孰低,但也不至于有應對不及的場面,為何不將這名頭拿下,也好在行商時多拿些賞錢。
韓席說了句強中自有強中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里誰可橫行無敗,行走天下,最忌諱的便是輕敵一事,千萬莫要小覷荒郊野嶺當中的草莽,無人可說得準,一處偏僻寨子當中,到底坐鎮了一位何等強絕的高手。
憨厚漢子同少年講起一則早年間聽來的江湖老事,大概是當年齊陵有位聲名赫赫的大將,馬戰步戰皆是冠絕三軍,一桿長槍在軍陣當中,足稱得上是無可攖鋒。然而就是這么位當打之年的勇將,卻在一處不知名的小山寨馬失前蹄,被寨子上一位使兩柄短刀的頭目斬于馬下,當即斃命。
江湖上有這么一份說法,兵器寸長寸強,寸短寸險,長槍比之短刀,自然在兵刃上占了些先機,可仍是被干凈利落斬殺,足矣見那位頭目的身手之高。
因而說,雖說老桂比尋常班頭俸祿豐厚許多,可一年之中的險境,卻足矣令無數功夫高明的老手喪命數次。韓席說家中老母尚在,妻兒亦是等候他歸來,若是死在路上,不值當。
有些感慨的韓席還說,這江湖引無數豪杰少年趨之若鶩,可還是命重要,他的命興許不值幾兩銀錢,可家中老小的命,卻是千金都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