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來拜山的香客都說,南鶴觀這窮鄉僻壤中的道觀,即便是上上三炷香,亦不靈驗,道觀年久失修,就連里頭的道祖金身都有些破敗,二位不辭辛苦到溫臺來,想必是有要事相求,但只怕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孩童雖是年紀輕輕,不過言語卻是極有分寸,說罷撓撓頭又道,“再說道長叫我清掃橋上積雪,還沒掃干凈咧。”
文士笑笑,不置可否,只是笑笑說,“待到下山時候,我替小道長掃了便是,就當是進山的路費,無需掛念。”
小車夫與李登風一進道觀門前,才發覺這南鶴觀的確是如孩童所言,年久失修,就連黃土墻頭,亦是被大雪壓垮一截,從外頭看去,寒酸得很,院落之中更是冷清,除卻水缸之外,幾乎別無他物。
但觀中卻有朗朗誦經聲起。
李登風先行一步踏入道觀門前,卻瞧見觀中數十位孩童,皆是搖頭晃腦朗誦道家經文,衣衫皆是單薄。
“施主,勿要攪擾觀中弟子清修,若是有事,可隨我去后堂。”
李登風回頭,卻見一位老嫗,身穿道袍,頭綰發髻,下意識便躬身行禮,“晚輩前來拜山,不通規矩,還望道長勿要怪罪。”
老嫗搖頭,“老朽這南鶴觀冷清,少有生人到訪,又怎敢見怪,隨我來就是。”隨后朝那隨車帳而來的孩童道,“掃雪一事,待到晚些時我去就是,快些去屋中暖暖身子,若是染上風寒,又要多喝幾天湯藥。”
三人行至后堂,老嫗拿出三枚舊蒲團,顫顫巍巍擱在地上,和善道,“山上貧寒,拿不出什么桌椅讓與來客,二位勿怪。”
“道長客氣了,”李登風笑笑,“我與徒兒路過此地,本打算來此敬上一炷香,但如今有一事,在下有些好奇,屋中那數十孩童,難不成都是道長座下弟子”
老嫗似乎也是歸來不久,身上滿是未化殘雪,聞聽文士開口,不由得笑道,“非也非也,這道觀之中,共計有七十二位孩童,非是貧道座下弟子,皆是貧道兒女。”
“二位駕車帶回的孩子,老朽初見時候,被人遺棄在道觀門口,襁褓之中留有銅板五枚,貧道給他取名自來;觀中正朗誦經文,坐在道祖金身前的女童,叫人遺棄時,凍壞了一只耳,貧道給她取名獨聞,這道觀之中七十二孩童,皆是遭人遺棄,被貧道撿來,靠香火錢與采藥銀錢艱難度日,與兒女何異。”
文士肅然。
說到這,老嫗有些感嘆,“說來也怪,后山有條老銜蟬,外出時候還時常回窩,瞧瞧自個兒幼兒有何異狀,那些個棄子的生母,怎就能忍心將孩童撇在山林之中。”
“貧道不懂,但總歸不能叫一條活生生性命,死在荒郊野外,想來道祖也不愿瞧見這等事,苦些累些,自然就習慣了。”
文士最終上了三炷高香,偷著留下滿滿一袋銀兩,攜小車夫下山。
銀錢雖說來得有些臟,可若能助南鶴觀一臂之力,這當初劫來的銀錢,也只是銀錢而已,不臟。
出山時節,李登風瞧著山上未化積雪,自言自語。
“自在人間吶。”
誰敢云南鶴觀道祖金身破敗,菩薩自在人間。
道長姓陳,名光靜。,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